wb→朔八嘞个叭叭叭
bli→朔八八八
约稿请走工房/画+/mhs

【向哨ABO】【绿蓝】脉搏驯服指南 [下]

上篇请看这里



        8.

        第二次。

        白塔的禁闭室继上一次使用之后又迎来了熟悉的客人。

        “我承认,在任务报告上,我们确实是存在疏忽的……”绿向导试图挽回局面,“上次的报告相比真实情况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出入——”

        “不用再编造借口了。”永乐面对两人的徒劳挣扎毫不动容,咔地锁上铁门,“你我都清楚你们在干什么。那个哨兵我认识。”

        “真的,我们只是忘记——咦?”小蓝眨眨眼,急忙凑过去,扒着门上小铁窗的栅栏问,“永乐先生!您知道他吗!他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离开白塔!”

        “你们认识?那白塔现在知道他的存在吗?”小绿的脑袋也挤了过来,从栅栏的缝隙里发问,“他到底——”

        年轻人总是聒噪又嘈杂,永乐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无法道:“我觉得你们两个可能对白塔有些误解。白塔不会随随便便接收身份不明的流民,也不会容忍哨兵和向导与可疑人员接触。”

        被关禁闭的小搭档眨眨眼。

        “他这种能够长期向白塔输送流民的人,一定需要一个人和他对接,来处理收容之类的事宜——不过白塔应该不清楚我是在和他交涉,否则绝不会放过这个‘行踪不明’的前哨兵。”

        小蓝皱着眉:“你们是合作关系?他还有什么其他目的吗?不然为什么离开白塔还避人耳目地继续和白塔有联系……”

        “以前有过些交情,彼此知道些底细罢了。”永乐并不打算透露过多,把秘钥和权限卡塞进口袋,准备离开。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小绿的关注点显然不在那个哨兵身上,“他需要外力来帮助他收容流民,这说得通——但永乐,你为什么要和他私下对接呢?甚至不仅替他打掩护,也没有把这些事上报白塔?”

        绿眼睛盯着门外的媒介人:“你又是因为什么帮他的忙呢?”

        永乐没有立刻回答,侧头看了看落在肩膀上的白鸟,转过身。就在两人以为他打算离开时,他转头看过来,答非所问道:“在白塔,像他那样的人,太多了。”

        没听明白的两个人还攀着小窗口面面相觑,永乐没再多停留,带着精神体离开了地下走廊。在那一头的出口处,没耐性的游隼正在半空中盘旋,等着雪鸮去和它会合。

 

 

        禁闭期显然不止一天两天,两个人起初还起心动念,考虑过用物理方法把门给怼开,但思及自己的履历和前途,最后还是达成共识,不再继续往耻辱柱上新添一笔了。

        “太令人惊讶了,您还知道有档案和记过这回事呢?”小绿坐在和上次禁闭时相同的角落,对那还惦记着密钥的搭档奚落道。

        “废话,别说得像是我惹的事一样。”蓝哨兵凑在锁扣前面,捣鼓了半天也没搞定开门权限,悻悻踱回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那个杜撰的报告不是出自您手吗,绿向导先生?当时你可没提出异议。”

        “那是因为,我的履历在和您见面的第一天就已经被记上一笔了,蓝哨兵先生。托您的福,那天是我此生第一次有幸造访禁闭室。”

        “是你先挑的事!”小蓝坐起身怒道,“要翻旧账吗!我们要不要聊聊上个月任务迷路是因为谁啊?”

        “那次还不是因为你终端坏了所以才让我带路!”

        “你好意思说吗?终端出问题是因为跳舞的时候被你撞掉了!磕坏了!”

        “但凡你好好跳,我们也不至于摔那么多次好不好?”

        “再努力跳也是白搭!谢谢!禁闭期我们哪都去不了!”

        终于有人刨出来了重点,两人双双卡壳,怒气冲冲地对视半晌,最后沮丧地跌回各自的角落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地下的禁闭室里没有计时器,更没有窗口,连光线都少得可怜。据说在很久之前,这里还会架起强光灯泡,昼夜不停地照射着禁闭者的脸不让人休息——从这一点来看,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关上些时日倒显得比较人道。

        每一天,埋在墙里的管道都会传来哗哗的下水声,像是迁徙的动物一般,沿着对面的墙壁攀上房顶,越过头顶的天花板,最后顺着他们倚靠着的墙壁溜下,匆匆远去。这样的动静每天两次,类似的计数方式还有地上早晚准时响起的熟悉集合号混杂着人群的奔走和呼喊。起初他们还有空一面嫌弃聒噪,一面你来我往地损上几回合,后来整日磨嘴皮也磨得倦了,还能凑在一起吃牢饭,闲着没事聊上几句。到最后,连这种聒噪的动静也成了消遣,两个人百无聊赖,仰头瞅着天花板算时间。

        他们在一个多月前,在刚被告知舞会和舞伴这件事时,曾争论过这一天晚上会是晴空还是雪夜。当然,真正到了舞会当日,眼下禁闭中的两人已然无法得知地面上的气候具体如何。

        “够冷的。”小蓝咕哝道。他蜷了蜷身子,往角落里缩着,尽可能减少皮肤与外界接触的面积:“前几天开始气温就一直在降了。”

        “冬天或许来得比想象中要早。”小绿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晕出一团白色的雾,“禁闭室真够呛,根本是个光秃秃的胚房,设施有够烂。”

        “你以为这里会像静音室那样吗?算了,我也没去过静音室……啊。”小蓝话说到一半,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不同于那些细碎的水声和嘈杂,此时笼罩房间的是带着韵律的舞曲前奏。悠扬的管弦乐声从地面上渗下,沿着管道和墙壁流淌至此,在小小的空间里迸发出微弱的共鸣。

        大约是到了时间,白塔里的舞会开始了。

        “大冷天的,他们还这么起劲。”小蓝搓了搓手臂,把袖口扎紧揣好,“关节都要冻僵了。”

        “也不妨碍吧。毕竟舞会在室内。”小绿听着地上那不大真切的音乐,微微仰头出神,“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对夫妻,在生不起火的冬夜里,窗外下着大雪,房内的他们跳起舞来取暖。”

        小蓝嘁道:“现在可还没到冬天呢。”

 

        气温并没有因地面上的舞步而回升,秋冬相交之际,寒气渗进冷硬的墙面,又被里面隐隐舞动的一点乐声驱散,软化了屋内人蜷缩泛红的指节。

        小蓝垂下眼睛,呼着白色的水汽,盯着灰泥地面上的脚尖发呆。头顶盘旋的乐声终于告一段落,似乎是一曲终了,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而就在此时,一旁传来了微弱的动静,在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和一串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之后,他视野的正前方出现了另一对脚尖,一前一后地迈着。

        小蓝眨眨眼,宛如预感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眼前的绿向导朝他微微躬身,一手向前,作出邀约的姿态,一言不发,只是认真地看着他。

        被邀请的哨兵望着面前搭档的手有些怔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对上了对方的视线后,便不受控制地伸手搭上去,站起身来。

        舞曲再次响起。

        在混凝土的天花板和纵横交错的钢铁管道下,哨兵和向导笨拙地执着手搭着肩,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拍子,脚下哒哒地迈开了舞步。这冰冷简陋的地下房间和浪漫沾不上一点边,但两双眼睛里映着对方,就有了夜空和森林,也有了原野和海洋。

        白塔的雪季到了。

 

 

 

        针对“红厅”的作战在深冬无声展开。

        这群人原本只是在边境区扫荡和突袭的流寇,短短几个月尚未成气候,但提前到来的雪季让这些零碎的组织集结了起来。并且托天气的福,这群人意外走运地避开白塔的支援部队,榨干了一连串村庄与部落的资源,最终在林圈外侧占据了一处废弃据点,作为势力“红厅”继续活动。

        雪季给他们提供了喘息的机会,但同样也桎梏了他们转移的速度和抵抗能力。对白塔而言,最好能在复苏季到来前斩草除根。

        连下了几近一周的雪终于停了,晴夜的月光映在积雪上分外明亮。晴朗的天气里北风时起时停。

        倏忽间,在风静止下来的某一刻,淡金色的鱼群拂过雪地,晕出一片暖光,无声地游入边境丛林间。

        半分钟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银鱼紧随其后,犹如溅射开来的雪片窜入林中,在空气里留下细碎的银色残影,带出一串重物倒地的声音。

        “这里是白槿,西北林圈清理完毕。”白头发的女哨兵站在一圈松木的树影中央,将细剑收回腰间,“小亚麻,报点。”

        “任务范围内无其他目标。精神力探测结果无异常。”小亚麻轻触她金色的精神体,谨慎地探知着,“太少了……就算是林侧的守卫,也不应该这么薄弱啊。”

        “人都干什么去了,大冬天的点篝火跳舞吗?”白槿眯着眼睛越过林梢,望向“红厅”本体的堡垒,“背面的守兵这么少,难道真那么寸,人都集中去了正面吗?”

        “不清楚,正面的行动组还……”

        “这里是小蓝,已经抵达交火线,一分钟后破城。请继续控制堡垒背面。”

        “好……你说多久?”白槿再次望向堡垒的方向,那个方向的天空已经被升起的烟气染浑,隐隐泛起红光。

        “我说——”蓝哨兵稳稳端着他的新枪,一梭子狙掉了坡下的突击手,“还有四十八秒。”

        红厅的哨兵从侧边抄过来,东侧的三个被小蓝抬手开枪射倒,西侧的两个他看都没看,那两个哨兵将将拉近距离就反向飞出,重重跌落在远处的雪地上。

        “请保持这个节奏,后方行动组,麻烦你们确认补给箱投放坐标,并在前方破城后控制城墙区。”小绿收回共鸣杖,又手间一转,补掉了爬起来的一个哨兵,“你就往前冲。”

        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已经掠向红厅的那位说的。

        蓝哨兵不必旁人提醒,已然心无旁骛,破阵直冲堡垒。他奔跑中射出的弹轨依旧精准,四面裹挟而来的弹片和精神电流在尚未触及他衣角时就被一道道精神屏障毫不客气地迸开——绿向导的屏障和精神攻击一步不落,替他的哨兵挡下一切干扰。

        离红厅堡垒还剩最后一道崖坡。

        手里一直端着的滚烫枪支子弹射尽,小蓝头也不回,一撇手把过热的武器戳进雪堆,几步冲刺铲到崖口目标点处,从岩石丛里拽出狭长的金属补给箱,抱着它朝崖坡下的正门一跃而出。

        箱子的搭扣和重重密锁在空中打开,而后整个被一脚踹离。巨大的射击武器被哨兵举起,蓝眼睛紧盯准星,用力拉起武器的前端。

        复杂的兵械需要两个人来操作。小蓝死死托住它,在半空中开始下坠的瞬间,他大声吼开:“跟住!!!”

        几乎同时,后背风声一卷就贴上来另一个人。向导的手臂从两侧绕过来,替他拉起后端的横柄,两人份的精神力流入冰冷的机械体。面前扬起的雪和烟尘滚滚翻腾,滚烫的浊气与寒冷的湿气搅在一起,在他们破空直下的时候淬火般灼过皮肤和眼睛。两个人咬紧牙关,合力把武器提起。蓝哨兵终于有余裕来操作和瞄准,一手稳住,一手去扳动机关——

        “给我……开!”

        近乎疯狂的能量从枪口喷出,带着巨大的噪音,朝古旧而坚实的墙体和门撞去。毫无破绽的石砌墙体应声绽开,石块被绞碎成齑粉,继而在烟尘与落石里坍塌,裸露出内里的建筑。

        小蓝觉得自己仿佛被吸干了精神力,五感即使有着精神屏障的保护也依旧饱受折磨,在后坐力的作用下狠狠向后撞去。绿向导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能捞住怀里的搭档,勉强拽着结束攻击的武器一同下坠,在崖坡上兜着人连摔带滑,最后狠狠栽进崖底厚重的积雪里。

        雪和坡道的缓冲托了他们一把,两个人靠在雪坑里时还叠在一起,四只手握着枪柄,劫后余生一般瞪着城墙上的大豁口喘着粗气。

        半晌,小蓝才抬起一只手,按住颈侧的发信器:

        “破城……结束。行动一阶段,成功。”

 

 

        白槿细剑尚未出鞘,反手握着双刃绕上了后方城墙的哨岗,悄声无息地解决了一列放哨的红厅人。银色鱼群游弋而过,仔仔细细在城墙区巡游一番,毫无所获,最终逡巡在堡垒前部巨大的裂口处,等待新的指令。

        “这里是白槿,城墙区已被控制。”女哨兵站在断裂的城墙边缘,叉着腰朝下检视,“怎么回事……你们这动静也太大了。里层也要清理吗?”

        “嗯,继续吧。辛苦了。”绿向导轻盈地在一处窗台落下,动作和身侧的白猫如出一辙。他们早已越过被突破的城门,一路畅通无阻,深入到了红厅的建筑群。

        小蓝蹲在建筑底层的圆梯后,一面扫视眼前空无一人的大厅,一面伸出两指按住发信器:“向导——随便哪个都行,请报告过去的五分钟内的大范围精神力爆破迹象,或者,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

        “这里是亚麻,目前城墙里层未发现哨兵活动,但内部残留有大量精神力使用痕迹。建筑群内部情况不明,请绿向导留意。几位务必小心。”

        “这里是小绿,已经进入建筑上层。没有发现情报里的弓兵,一切正常。”向导伏低身子,把共鸣杖横在腰间,轻声自言自语道,“过于正常了。”

        “他原本就擅长打游击,”小蓝搞来了一把新枪,正叼着零件把枪里的子弹换成标记弹,“指不定现在在哪猫着,准备搞偷袭。”

        “……”正在房梁上猫着准备搞偷袭的绿向导懒得跟他计较,只开口道,“继续蹲点。”

 

 

        所谓“情报里的弓兵”也是流寇组织的首领之一,擅长在丛林区和丘陵活动。他使得一手好箭法,把哨兵发达的五感发挥得淋漓尽致,拿冷兵器和白塔对峙也毫不落下风。近身战不好说,但他拿着弓箭弩炮就足以让所有哨兵向导忌惮三分。

        “怪事,那人不像是会在自家地盘隐匿行踪的性子……”小蓝端起枪向圆梯上方的夹层移去,“等下,我好像听到有……”

        通讯器对面的人话音未落,就传来巨大的爆破声,绿向导还没反应过来,那头便只剩下滋滋杂音,下一秒,建筑的门窗顶部都齐齐落下石板,机括启动,整个建筑物封死。各楼层情况大概也差不多,红厅人和他们一样,都被困死在密不透风的建筑内,四处传来哗然与奔走呼号的动静。

        “你……喂!喂!听到回话!”通讯似乎被彻底干扰了,除了噪声什么也听不见。小绿尝试着突破自己附近的窗口,打碎了那厚厚的石板后,却发现里面还嵌着金属——石材只不过是表皮。绿向导暗骂了一声,切到精神域来继续呼叫。

        这一次很快收到了回音。

        “你下次能不能打声招呼再进我脑子说话!”对面的家伙一点不领情,开头就是一句吼,“你还在楼上吗?呆在那别动!该死的,这群蠢货内讧,把弓兵的向导杀了!弓兵失控了,中度狂化,拉了机关要和他们拼命……疯了,你别动!”

        也不知道白塔的突袭究竟算是走运还是倒霉,偏偏撞上红厅内斗。难怪背面的守卫不堪一击,正面的破城环节又如此顺利——今晚的红厅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不请自来的白塔。

        小绿略过前情提要,精神联结和通讯器不一样,单靠精神力听不见小蓝周遭的情况,他直接切重点:“你在哪?弓兵呢?你别和他交上!”

        “他们刚用共鸣炸弹炸了一层……鬼知道现在在哪互殴,真是疯了!我在中堂附近,你别过来,我能听见他们就在附近。你呆着,别过来!”

        这两人没有一个是老实听劝的。那头蓝哨兵喊完话,哪里乱往哪窜,闻着味就找弓兵对刚去了。这头绿向导抓着共鸣杖就循着动静窜出去,沿着长廊一路狂奔。

 

 

        爆炸后的废墟角落里,几个红厅人唯恐被乱斗卷入,试图从附近扒出一丝通往外界的缝隙。

        “啊,叨扰。”一个礼貌的声音响起,几个红厅人惊惶转过头。

        “我想……问个路。”向导绿色的眼睛友好地弯起来,“请问,方便吗?”

        一列共鸣杖如同羽翼般排开,亮荧荧的尖端锁定了阴影中瞪大眼睛的几人。

 

 

        又一次的爆破震落了楼梯的栏杆,金属条坠下空洞,斜插进一片狼藉的厅堂地面。

        “咳……”

        “我真是……”小蓝噗地吐干净嘴里的铁锈味和沙砾,“你们有这本事,什么正事干不了!”

        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三个共鸣炸弹了,前两个都没有波及他,这一次险险避过,却中了暗招。腰侧的擦伤不算严重,作为罪魁祸首的联结体碎屑正嵌在他身后的墙上——第三个共鸣弹里塞了堆联结体的碎片,沾满了向导素和高浓度信息素,一经引爆就会溅射开,是专门针对哨兵设计的陷阱。估计原本是想拿来对付弓兵的,结果让他这个不速之客吃了苦头。

        红厅人没能靠改装的共鸣炸弹拖慢蓝哨兵的脚步,反而成功激怒了他。枪里弹药耗尽,小蓝就弃枪深入,徒手解决区域内的威胁。

        但这些威胁者此刻并没有那么多余裕。

        小蓝不是没有见过原野上野兽的厮斗,但从未想过能在人身上看见如此相似的光景。在几米之隔的上一层,蓝哨兵仰头就能看见自己追击的目标。弓兵已然是强弩之末,浑身狂乱的精神电流疯狂扫荡,一次又一次在他周围清出空地。而一群红厅的哨兵如同鬣狗一般前赴后继,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个接一个围上去缠斗、又被击退、再上前纠缠。弓兵红着眼,像是清醒着,但射出的箭狠戾却没章法,被人近身之后迅速落了下风。小蓝端起枪,对准他的肩颈部,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只是双眼紧盯着上层的混战中心,食指贴紧了机括。

        做决定只用了一瞬间,下一秒,蓝哨兵调转枪口利落地射倒离弓兵最近的红厅人,又几枪结果了后方爬起来试图偷袭的哨兵。弓兵似乎也被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吸引了一瞬注意力,略一退步倚在石栏上观察眼前的形势。小蓝的枪口已经移了回去,再次锁定弓兵的肩胛,一刻不敢放松,同时还要分神紧盯着他手里提着的弩与背后挎着的弓。

        肆虐的精神电流里,弓兵垂着头,像是在压抑,又似乎在沉默着悲哀。他一只手臂的位置已经空荡荡了,挂着残破的衣料和血布条,另一只挽着武器的手打着颤,肌肉在不正常地鼓动。小蓝如临大敌,压紧扳机,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上层,五感调动到最强,精神域严阵以待。偏偏,在对方抬手的那一刹那,小蓝似有所感一般微微侧头,但随即便没有犹疑地扣下扳机。子弹须臾间呼啸而出——击穿的不是弓兵的臂膀,而是上层那摇摇欲坠的石栏,顺带炸落半块地面。失去支承的弓兵一脚踩空坠下,在他的弩箭对准蓝眼睛的瞬间,一支纤细的绿色联结体横空插进他的肩窝。

        不知何时到场的向导正从上层纵身跃下,在他身后,一排共鸣杖齐齐瞄准了弓兵。

        “十秒掩护!”绿向导落地之后再次一脚蹬出,朝着落入石堆的弓兵冲刺而去。小蓝自觉跟上,掐准时机射掉弓兵自始至终没撒手的弩,替冲锋的向导扫平障碍。

        第二枚联结体和镇定药剂一同刺入弓兵体内。像是时间突然静止了一般,精神电流在空气里诡异地凝固数秒,接着就像线团收束,黑色的电流缠绕着缚回弓兵的身体。

        就如同牵引的丝线根根断裂,支离破碎的人偶终于解脱,颓然倒地。白塔的搭档伫立在原地注视了半晌,才一齐靠近这个奄奄一息的哨兵。

        “断臂这里只经过了简单处理……很糟糕。我重新给他止下血。”小蓝咬下一截干净的绷带叼着,不大熟练地清理弓兵断肢处的伤口。

        “唔。”小绿随口应了一声。弓兵的精神情况比他的伤势更致命,一般哨兵陷入神游乃至狂化,并非没有希望拉回。但眼下这种精神与肉体状态都在疯狂恶化的情况,小绿也没有把握能救多少,只能姑且先利用嵌入的联结体进行精神疏导和识海清理。

        有够棘手的。绿向导皱眉想道。

        砰。

        “你不要停,就继续。”蓝哨兵侧身端起了枪。

        砰。枪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这动静让小绿想到了日常训练时倒地和撞墙的沙靶。墙、地面、整个楼层都因再次发生的交火而震动,土屑如同积雪般落下。他专心压制弓兵的精神图景,无暇分神去顾及自己背后的搭档——即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自己的哨兵绝不会失守。

        一发子弹击穿了石梁,红厅人踩着的上层楼板彻底崩塌,整个建筑的厅堂区像是做了巨大的通高设计,几乎塌得一层不剩,如同吃空了的糖筒,徒有顽固的外壳和穹顶,内部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小蓝装子弹的间隙里,瞥见为数不多的几个红厅战斗力齐齐举枪退后,正当他打算避到掩体后时,却注意到那些枪口指向了另一个方向,他转头看清那里是什么之后,瞳孔骤缩——

        这是绿向导今天第一次直面共鸣炸弹,先是突兀的停顿和安静,再是刺耳的爆破声以及刺目的光线,最后,在他刚要转头时,就被人狠狠扑倒到一旁。

        或许是他看错了,铺天盖地的黑暗落下前短暂的刹那,小绿似乎看见精神屏障的光芒转瞬即逝。

 

 

 

        9.

        “哎,哎,回神。”小蓝拿叉子轻轻敲了两下小绿的杯身,提醒他听人说话,“刚启明说的你有在听吗?”

        “抱歉,没呢。”被提醒的家伙端起杯子掩饰尴尬,“嗯……什么来着,他说要我们周末去他工作间?之后呢?”

        小蓝正要回答,一旁走过的白槿伸手在桌上搁了个果盘,接道:“让你们去量尺寸,衣服的尺寸。白塔的礼服都太久没换过了,趁这次机会,你们自己的也该换一套了。不过记得下午再去——上午是我和小亚麻。”

        小绿把要说出口的抗议咽了回去,他自己多的是有排场的衣服,但他的哨兵先生估计完全不对这些上心,一起置办了倒也省事。于是他把甜点往长桌那头挪了挪,点头应下:“没问题,多谢。”

        白槿甩甩头发,在长桌边挑了个位置放下餐盘:“不过,你俩下午……算啦,周日的时候可别失约,记得不要午休这么久了。”

        “……”叼着糕点的蓝哨兵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疑惑地望向这边的谈话局,朝女士们投去了茫然又狐疑的目光。被以目光质询的小亚麻努力降低存在感,不去加入其中。最后实在是忽视不了,只好复杂而微妙地看回,微动嘴巴,示意小蓝下看。

        小蓝皱着眉眨眨眼,随即眼睛大睁,反射性去捂自己空荡荡的颈间。原本应该在那里的颈环不见踪影——下午精神疏导时,被他的向导摘下,之后压根忘了戴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蓝哨兵脸颊爆红,本能地转头去看他的搭档,对方从内袋里摸出颈环,正无奈干笑着递过来。

        周围几人夸张地拖着长音发出一阵阵哄声。

        绿向导红着耳朵半晌无言,郁闷得很。他俩从前互不顺眼的时候就总被人疑心有什么不一般关系,后来偷偷摸摸假性结合,再到眼下真正点破窗户纸之后,更是常被人无端啧啧一阵——即使他俩啥都没干,真的是在精神疏导。

        这都什么事。小蓝撑着额头遮着脸,闷头继续吃晚饭。

 

        晚餐后的绿向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顶着一众闲人的揶揄注视,还问哨兵先生要不要照常去散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塔外的走廊中,白猫在前边轻快小跑,尾巴扬起,末梢随着步调晃动。主人也不疾不徐地跟随,发梢与衣物饰品也依相同的节奏摇晃。

        蓝哨兵比他落后一点点,默默注视着眼前从容的背影,最后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身后摆动的挂饰。

        真是游刃有余的家伙,毫无破绽。但他包上叮叮当当响着的可爱饰品出卖了他,或许他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一丝不苟——当然,也不排除是他特意这样让人认为的。毕竟一个在细枝末节的地方有点意思的大活人,往往比一尊完美无缺的人偶要有吸引力得多。

        清亮的叮当响声里,白兔子颤了颤耳朵,快步跃向前,跟上前方不时回望的白猫。

 

 

 

        10.

        小绿从叮叮的响声里转醒时,他正伏在另一个人的背上。背着他的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不踏实,跌跌撞撞地蹭着墙,几次险险摔倒。小绿试着动了动四肢,奈何浑身发麻,估计还没从刚才的爆炸冲击中恢复过来。他眯起眼适应环境光,勉力抬头四顾打量。

        他们似乎还在红厅的建筑群里,只是现在这里彻底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穹顶塌陷,露出深色的夜空,积雪倾泻进红厅的断垣残壁之间,反射的光线昏昏映照出前路。

        “喂,你……你醒了吗?”身下的人似有所感,开口问道。

        这嗓音过于嘶哑,乍听起来十分陌生,绿向导迟钝了一会,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他的哨兵——通过这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蓝脑袋,以及熟悉的酸涩香气。

        像是青果子独有的气味,即使只相处了几个月,这个味道小绿也绝不会认错。

        “我说,你该不会是……”

        “闭嘴,向导。”蓝哨兵喘了几口,艰难道,“刚那些共鸣弹里有别的东西,你犯了结合热,给我老实呆着。”

        小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体温不正常地偏高,但和他紧贴着的另一具身体也高热不退,才让他一直没注意到这点。汗珠连成线,从小蓝的发际流到下颌,再淌到颈侧,一路滑进衣领里。年轻的哨兵越来越费力地喘息,虚虚倚住墙,把搭档往上托了托,继续磕绊着迈步。

        “我们在哪?”小绿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避开眼前Omega的后颈,“刚才发生了什么?”

        哨兵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不知道。”

        “好吧。”向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想了想,换了个问题,“我们在往哪去?”

        “我……咳咳!”小蓝一脚踏空,险些跪倒,“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等等?”那股违和感愈发强烈,小绿一把攀住他的肩头,探过去看他的脸,“你是不是……你看不见,也听不太清,是不是!”

        蓝哨兵缓缓吐了口气,没有回答,继续驮着搭档向前。

        “够了,你放下……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看看你的眼睛!”绿向导用力挣动几下,想从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身上下来。但对方在这些地方格外顽固,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拒绝,紧抿着嘴唇继续向前。这样的角力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也确实是到了极限,又或者是被地上不合时宜出现的坑洞陷了一脚,挣扎不休的二人终于连步踉跄,最终失去平衡,一齐跌进雪泥里。

        绿向导一滚落在地就爬起来,用还不大灵活的手去拽他的哨兵:“过来,让我看一眼……你眼睛怎么了?看不见了是不是?”

        “滚你的,你才瞎了。”小蓝用力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是刚才那该死爆炸的后遗症……好了,行了!没瞎,没瞎呢!满意了?能松手了吗?我眼珠子要被你扣出来了!撒开!不要拉拉扯扯的!”

 

 

        最后那次的共鸣弹里除了之前的惊喜,还掺了些震撼弹的原料。

        蓝哨兵的反应足够快,那抢来的一点点时间能让他他兜住自己的向导,甚至还有余裕顺手推开那个半死不活的弓兵。

        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小蓝回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在他扑过去的瞬间,金色的精神屏障张开。这是小蓝第一次习得精神屏障的用法,够及时,但强度远不如他的搭档,只能堪堪护住一个人。爆炸里溅开的碎屑带着向导素和浓缩信息素让两人吃足了苦头,震撼弹带来的强光与巨响更是当即让向导失去了意识,并顷刻间麻痹了哨兵本就敏感的视听觉。

        看不见,也听不清,腰部的伤口滚烫发热,早就入侵身体的信息素激起了Omega的发情期。小蓝没法得知那些红厅人是死是活、是不是还在纠缠追杀,他只能咬牙把自己昏迷不醒的搭档背起,拼命无视两人攀升的体温和逸散开来的信香,靠仅剩的触觉摸索着寻找出路。

        也因此,小蓝无从得知,在他听不见也看不见的身后,在聚拢而来的红厅人注视下,靠他那精神屏障捡回一命的弓兵站起身。背对着两个人蹒跚离开的方向,弓兵没有多看一眼,他用仅剩的那条手臂取下背上的长弓,随手自废墟里拔出一根箭,慢条斯理地在衣摆上擦拭干净,用牙齿咬住箭尾,稳稳拉弓,对准上方高高的穹顶。

        破空之声。

        墙面和地面都在震颤,红厅主体颓然塌毁,将伫立举弓的哨兵与他昔日的同伴一同埋葬。小蓝靠着震动的预判避开落石和塌陷,深一脚浅一脚,背着他的向导,踏出了被利箭破开的建筑囚笼。

        冬夜在最后的喧哗后重归于平静。

 

 

        嘎吱,嘎吱。积雪被人踩实,发出细细的挤压声。

        可能是听觉恢复得更快一些,又或许是周围过于安静,小蓝已经可以模糊地听见这些细微的响动了——也包括被放大的炙热呼吸声。他的眼睛还是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窥见明暗轮廓,还时不时在风和光线里发疼流泪。

        “继续往前。五步之后往右半米,避开正前方的石块……对,好了,现在继续往前。”小绿依旧伏在小蓝的背上,凑在他耳边指示方向,尽量让人听清楚。小绿自己的腿似乎还不大灵光,可能像小蓝的眼睛一样,需要些时间恢复。但两人现在都没有太多时间来调息。

        他们的体温还在升高,空气里属于Alpha和Omega的气味也在以恐怖的速度浓郁起来。

        白塔的后援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抵达,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他们。周围寂寂无声,这让小绿觉得这块区域在交战后只剩下他们两人。刚才这对搭档在地上冷静了片刻,简短商讨后决定在红厅区域先找到禁闭室和静音室一类的房间——这种规模的组织为了培育哨兵与向导,一定会拥类似的设施,幸运的话,他们还能找到抑制类药物。即使不认得路,绿向导也能通过建筑结构推算出这些功能区的大致位置,靠出声引导来让他的哨兵尽快朝那边赶去。

        蓝眼睛的Omega在疲惫和情汛的折磨下反应逐渐迟钝,但他还想尽量多撑一阵。在小绿要求下来试着自己走时,他依旧固执地摇头。直到他们走进另一栋勉强算是留存完好的建筑内,他才实在支承不住,放下背上的搭档,两人一起搀扶着往前。

        现实当然与理想存在偏差,事情的进展也远没有想象中顺利。找不到,绕了一大圈还是没能找到药物或是落脚点。这里建筑的损毁情况不容乐观,别说静音室和禁闭室,连封闭的房间都凑合不上一间。

        小绿的行动比方才灵便了不少,但小蓝的状态持续下滑,最后已然变成被搀扶着的那个了。哨兵的蓝眼睛现在就算恢复了视力,大概也看不清什么。他现在意识模糊,体温居高不下,在如此寒冬里衣物依旧被汗打得湿透,这已经不知道是高烧还是发情期带来的症状了,折磨得Omega一阵阵颤抖。

        “你放开……”汗珠挂在蓝眼睛的睫毛上,又随着主人的动作直直坠下,“走……你走……离我、离我远点。”

        和话语相应地,他用力拍开Alpha搀扶他的手臂,趔趄几步撞到一旁的墙上,扒拉了几下墙砖想稳住身体,又剧烈咳嗽几声,终于彻底滑落在地。

        顾不上更多了,小绿咬牙把小蓝拖进邻近的一间能落脚的屋子,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全是Alpha的信香,脱下外套给人囫囵裹上,再就近拽来些杂物堵上几处墙缝,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间掩上门,独自去附近找药物和藏身点。

        也许说是落荒而逃更合适。

        酸涩的青果味道在寒气里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地纠缠着Alpha仓惶远离的脚步。

 

        离开的Alpha在几十分钟后去而复返。

        或许他不该回来的。房内的绿眼睛想着。

        方才咬牙切齿要求他走开的Omega此刻正缩在墙角,借由墙缝里渗进来的寒风缓解情热,腰间的伤口还有被人为加深的痕迹,他大概是意图靠低温和疼痛保持清醒。但失焦的蓝眼睛和无意识裹紧外套的小动作,都昭示着那些挣扎尽是徒劳。

        小绿捻了捻袖口。他能无比鲜明地感受到,空气里,属于Omega的信香正逸散开来。

        除非你求我。他想着。

        向导的结合热也逐渐泛了起来,不过显然没有Omega的发情期严重。小蓝需要抑制剂,他知道,但他打定主意要等这个嘴硬的家伙开口求他帮忙。

        年轻的哨兵深受煎熬,汗湿的前额上黏着湿漉漉的额发,眼睛茫然地眨巴着,眼尾漫着一截湿痕,一直到面颊耳根都泛着可怜的潮红。汗连线似的直往下淌,他眉头紧蹙,目光却逐渐涣散,在愈发折磨人的空气里不知所措地眨着眼。情汛逐渐加剧,漩涡中心的人仿佛被什么抽走了氧气,却还在克制着喘息与压抑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声音,像是搁浅的鱼类,在清明和失去意识的边缘徒劳挣扎。

        小绿咬咬牙,瞬间放弃了刚才的恶劣打算,他后撤一步,打算再去想办法搞来些抑制剂救救急。但与此同时,察觉到了这边的响动,小蓝下意识抬起头,和正准备转身的小绿不偏不倚对上了视线。

 

        “蓝眼睛里装着夜空和海洋。”

 

        小绿不合时宜地回忆起那天禁闭室里的舞,那双映照着自己的蓝眼睛,正和眼前的这一双恰恰重叠,即使它们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成一片,里面依旧映照着自己,映照着光。

        怦。

        已经迈出去的脚步不受控制地转了向。

        怦。

        双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对方。

        怦。

        呼吸乱了套,他克制般地深吸了一口气。

        “得罪了。”

        他托起对方颤抖的手腕,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里沸腾着的腺体,然后把牙齿贴了上去。

        怦。怦。

        自己手指下,隔着一层脆弱的皮肤,属于另一个人的脉搏正在突突跳动。

        一声,一声,就和自己的一样。

        亲密无间?亲密无间?

        不可取代的亲密无间?

        属于两个个体的信息素在血液里交融,战栗着包裹起同步起舞的脉搏。

        向导松开口,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让喷洒的吐息混在一起。两个滚烫的前额相贴,互相提防着的精神域犹犹豫豫地向着对方攀附起精神触手,像是邀请,又像是示威。两个识海之中的惊涛骇浪互相席卷,从泾渭分明直至彼此纠缠不休。

        小绿礼节性地退开一点,他的哨兵正虚脱般靠着墙壁,精神疏导之后,汗涔涔的脸上依旧漾着不正常的潮红,蓝眼睛半阖着,微微失神。察觉到他的离开,那人的右手还本能地扯住自己撤回的袖口,最后又无力垂落,整个人软了下去。

        结合热还没有完全散去,但顾不了许多了,先要往媒介人和静音室那里去才行。小绿掺起意识涣散的小蓝,让他暂时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捉住他的手腕,好帮他借力攀住自己的肩膀。

        怦。

        很近,好近。

 

        “怦。”

 

        或许就是从这一刻起,这对搭档之间滋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此后的很多年间,两人都无数次回想过此时此刻的情景,也无数次诘问过自己——

        是结合热吗?是发情期吗?是信息素导致的一时脑热吗?

        如果是的话,那在理智几乎流失的大脑里,为什么记忆会如此清晰?

        但无论如何,无论有多少种牵强的解释,无论有多少种异想天开的可能,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雪又开始落下了。

 

 

 

        11.

        “我说啊,这是什么固定程序吗?”

        穿着长礼服的哨兵边塞好方巾,边往外走着道:“舞会的主角一定要中途溜出场之类的?”

        向导跟在后面,掩上大厅的门,理了理自己身后长长的燕尾,闻言清清嗓子,做作道:“啊,真巧,这位先生。果然这样的舞会,真是让人受不了啊,是不是?”

        “是,没错,当然如果你把手里那颗酒会上的糖放下会更有说服力。”

        小绿显然也没打算遮掩此事,顺手把糖果塞进了舞伴先生的嘴里。

        白塔之外的草地上空无一人,像是过去的几年间,他们每一次各有缘由的夜行场景一样。夜色下浅蓝色的草叶,以巨大的圆月为幕布,跃动着水面一样的波浪,闪闪发亮,像是识海里最壮阔的波澜。

        “‘也许我的冒昧对您来说是一种亵渎’——”绿向导站在月光中央,后退一步,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请问小蓝先生,我能有幸请您跳支舞吗?”

        酸死了。蓝哨兵想道。这又是哪出剧里的台词。

        虽然摆着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他还是应邀走进了那一片明亮的地方,握住了朝他伸出的手。

        “‘不要指着月亮起誓’。”他嘟囔道。

        高高的塔尖上,人群的谈笑和乐声淡淡萦绕,顺着冷白色的光芒淌到泥土和草地上。两个人默契地在某一拍同时迈开舞步,沙沙踩过地上绒绒的细草,嘎吱嘎吱把松软的泥土踩实。

        但再默契的搭档也躲不过滑铁卢,因为踩偏的某一步,因为慢了半拍的侧身,手和手、脚和脚打在一起,两个人绊了几步呛出几声惊呼,四只手在空中胡乱划拉几下,最终还是拉拽着几秒钟前还漂亮整洁的晚礼服跌作一团。

        被闯入者压陷的草坪溅开满地洒落的光,亮荧荧的精神体们受惊跃起。

        小蓝又咳又笑地撑起身子:“是谁想到要跑来这里跳舞的!”

        “是我。”小绿弯着眼睛答道。

        他拨开脸上沾着的碎叶,抓住小蓝递过来的手站起身。相握两只手攀住对方,并不急着松开。一方的指尖搭在了另一方的手腕内侧。

        怦。

        “跳得好快。”手的主人低声笑道。

        “好意思说我。”另一方也笑着回答。

 

 

        The very essence of romance is uncertainty.

        “浪漫的精髓就在于它充满种种可能。”

 

 


END.

————————————————

        结尾两个人互相酸对方的台词出自《罗密欧与朱丽叶》。

 

        啊……这次真的拖了好久好久。其实原本只是想写他们在禁闭室跳个舞的,这个桥段在番外一的时候就写了出来,但当时想了想还是觉得冗余,就删了。趁着番外三的机会,总算有机会详细地写写他们过去的事啦。可能有点无聊和混乱,如果可以的话,当做正篇的二创同人也不错?

        大概不会有番外四了吧……如果可以倒是很想画个和《TOWERS》联动的外篇漫,但目前都只是脑绘罢辽.jpg

        明年大概应该也许可能会出本,但是图一张都没画……随后会整理一点这个世界观的详细设定啥的吧。

 

        这三篇番外的名字其实都是拍脑门想出来的,非常之意识流。

        脉搏驯服指南,这一篇的名字是来源于一首歌《君の脈で踊りたかった》,和偶然间看到的一段关于“爱”、关于神经和荷尔蒙的研究。

        我察觉到的所谓不同,是每靠近一厘米,我的脉搏就会快活地起舞,我的呼吸就会不规则地颤动。

        我并非是想要驯服什么,我是想去一次次积累这样的体验,我是想在你的脉搏上迈开舞步,换言之——

        我想让你为我心动啊。

 

 



评论(24)
热度(512)
  1. 共4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帅鸽朔八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