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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哨ABO】【绿蓝】稻草流浪之丘 [上]

· Alpha向导绿 x Omega哨兵蓝,含永灰明光白亚麻,不拆不逆。

 · 目前绿蓝交往进行时,含有前文出场过的npc,向哨人设图在这里

 · 是《非典型性针锋相对》的最后一个外篇,下篇应该会收录在本里,如果没法出本会在写完后放出。

· 文中所有不合理设定均为杜撰,建议看完正文和其他外篇后阅读

 · 正文《非典型性针锋相对》

   外篇一《恋爱戒断反应》

   外篇二《故事杜撰主义》

   外篇三《脉搏驯服指南》


 

 

 

1.

       中立区的气候相比于周围区域更加温和,但遍布了更多的野地和林区,零星的城镇和村子分布在河网之间,联通着通向独立势力的商贸口。虽然这里由于没有政治偏向而缺乏规划和治理,鱼龙混杂,但也不乏与其他地区不甚相同的独特生机。

       集市几乎成为了这个地区的主体,规模甚至堪比都城的商圈,即使“档次不高”,却“什么都有”——引用自某驻塔人员的原话。

 

       “叨扰了……”

       年轻的古董商正蹲在地上,把做旧的瓦罐和陶片摆到自己面前的帆布上布摊,突然眼前出现了两双鞋。他闻声,顺着这四条腿抬起头。来人是两个高个子青年,都是一身简练的旅人打扮。一个稍侧着身抱臂站在略远的地方,偏头看着周围,一副不大耐烦的模样,另一个则正微微躬身向自己发问。

       “抱歉,叨扰一下,”这名青年温和地笑着,“请问,离这里最近的驿站怎么走?”

       被眼前含笑的绿色瞳眸注视,古董商的脸不知怎么有点发烫,磕磕巴巴张口:“就、就北面,在集市的北面……”

       “北面是吗?好的,真是多谢你了——”

       “你谢个屁。问了什么啊,就‘是吗’……”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打断了绿眼睛青年的话。那个一直没看这边的年轻人转过头,审视一般打量了几眼小商贩,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和他平视。

       “你跟这人说东南西北什么的没用,”这名青年有着一双蓝眼睛,又叹了口气,很认真地确认道,“北边,那就是沿这条街一直走,是这样吗?”说着,用手指了指人头攒动的街道那头。

       即使知道这人没有敌意,古董商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这两个外来人虽说表面和寻常旅人没什么区别,但周身的气质十分不一般——无论是表面彬彬有礼的那位,还是蹲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他咽了口口水,点头道:“是的……就往那边走,过了占卜棚之后往西,呃不,往左拐,然后走过一片阔叶林区就到了。”

       “好,谢谢了。”收到答复的旅者点头致谢,抬头朝同伴挑挑眉,有些显摆的意味,收到对方一声憋不住的笑之后忿忿转回脑袋,拿指节敲了敲脚边一枚串成挂坠的陶片,“这个多少?给我包起来吧,谢谢。”

       小古董商本能地对这个脾气不太好但又还算客气的青年发悚,颤颤开口道:“不、不要钱,这个,这个不值什么钱的,您喜欢就、就拿着吧。”

       青年瞪着眼睛抄着手,显然对他这万般惊恐的态度十足地尴尬又恼火。

       “咳。”开头搭话的那位旅人有些好笑地插话道,“没事,你别这么怕我们。我估计这样东西大概这个价?我把钱放这里啦。要是不够的话,刚才您说前面有个占卜棚?其实我也会一点,您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让我来——”

       “你会算哪门子的命,这不是糊弄人家吗?”抱着胳膊的青年瞪着蓝眼睛道。

       绿眼睛的青年笑着把他拉起来,任由这人把挂坠草草套到他脖子上,看着他草草挥手打个招呼后掉头就走,自己也欠身向小古董商行礼告别,快步跟上去。

 

       “嘿,你走太快了,前面很多人啊,小心点。”

       闻声,蓝眼睛朝后转了转,勉为其难放慢了脚步,然后朝着身侧赶上来的人摊开手掌。

       “绿向导先生,深藏不露啊,也给我算算?”

       小绿轻咳两声,煞有介事地捏住那只手,做出一副仿佛在端详的模样:“唔,不错,我看看……这条是事业线,直线上升,这条是生命线,一马平川,哦,这条是爱情线,”他把自己的手掌摊开凑在旁边,“嗯……跟我的刚好凑一对。”

       “去你的吧,隔着手套你能看出个鬼来。”蓝哨兵啪地抽回手,“生命线一马平川那就咽气了,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我说了呀,可吉利了。”向导先生笑眯眯道,“事业前途无量,感情……成双成对?”

       “手上成双成对的那是——”气势汹汹的蓝哨兵突然卡壳,忿忿抱起胳膊撇开脑袋,大迈步向前。

       一挂不住脸就逃跑的家伙。小绿好笑地摇摇头,心情甚好地跟了上去。

 

       成双成对……想着方才的对话,蓝眼睛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小蓝先生已经意识到,他的这位好男朋友已然把调笑自己当做日常的娱乐项目,并且自己越跳脚他就越起劲。虽说以前俩人也是互相呛声,但现在这性质完全不同了……明明之前完全没觉得这人性格这么恶劣。蓝哨兵无用的好胜心往往在此时十分旺盛,但又对身边这游刃有余的家伙毫无办法。

       小蓝有点烦躁地咬了咬唇,趁搭档不在身边的工夫,他小心地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在心中默念数次之后,又认真地折好,把它塞回衣服里。

 

 

 

2.

       小古董商指的路方向没什么问题,两人拐了几次小道,又在几个行商的指引下穿过林区,很快便寻到了驿站。驿站虽和市集隔了片林子,热闹程度却不逊色多少,来往的人群里更多了些外来客的面孔,口音天南海北的吆喝此起彼伏。

       “这玩意可靠吗?”小蓝踹了踹载具的轴承,“先说好,你们这得配好替换芯,不然坏在半路我们可不会给你们拖回来。”

       小绿浏览着租赁合同,不时转头打量着院子里的载具,最终十分勉为其难地从几辆候选者里挑出相对不太落魄的一位。象征性地讨价还价三个回合后,绿向导抖了抖纸质合同,把它塞进行囊里。

       蓝哨兵已经蹲在了载具顶上,仿佛在评估它的质量。

       “别琢磨了,快下来吧。”小绿背好行装走了过来,“这是货运载具,结实还是够结实的。”小蓝最后打量了几眼货舱顶,这才起身拍拍手,从车顶跳下来,伸手去开车门。

       两只手同时握住驾驶室车把的那一刻,空气凝滞了。

       白槿曾经私下里抱怨过这两位是载具杀手——但凡被这二位少爷征用过的水陆空载具,无一幸免,还回来的时候个个都被糟蹋得够呛。而启明由于无端增加了数项维修工作,调查了载具的行动记录仪,并在与二人深入谈话后收得两份《关于在任务进程中以非正常手段夺取载具操作台控制权从而引发非自然损耗的检讨》。

       “公平起见,来的路上都是你开的,这次该轮到我了。”绿向导不动声色地往驾驶室入口挪了一步。

       “少来这套,那是怕你兜圈子迷向,一路开进山里去,等明年咱俩也开不到这儿。”

       “我得澄清一下,我的方向感没有那么夸张。我在有导航仪的情况下上路基本都是顺利的,好歹我的驾驶测试成绩是A。”前科累累的向导彻底放下脸皮,“再说了,我开车不能分心,需要小蓝先生保护我的啊。”

       小蓝张了张嘴,试图原封不动地回敬,奈何实在是拉不下脸说“需要你保护我”这种话。绿向导笑眯眯看着此人脸色一阵精彩变幻,最后十分受不了似的调头去了副驾驶位,钻进去愤愤甩上门。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几十公里外的一间院落内,年迈的哨兵抬起头朝树林尽头望了望,却只看见了如同平日一样起伏的林涛,以及振翅飞起的鸟群。

       没什么特别的。老哨兵耸耸肩,把耳后夹着的烟卷咬进嘴里,继续打磨手里枪管上的一块锈斑。显然,这管枪是那种属于哨兵的热兵器,但外形更接近于一些非物理性攻击的法杖。它看起来年头相当长了,不过在主人的悉心保养下,状态应当很不错。

       “砰砰。”收容所的房屋那边传来短促的玻璃敲击声,哨兵头也不回,只对那边的窗口摆摆手。

       “咴——”一只白色的鸟类精神体落在他头顶的枝头上,发出警示的鸣叫。

       “……”哨兵举手投降,把还没来得及点上的烟卷展示给雪鸮看,“我说,白大褂先生,差不多得了,我老爹都没这么盯过我。”

       戴眼镜的白大褂先生像是没听见他的抱怨,面无表情站在窗口检视终端上的表格:“我记得我来的第一天就跟你说过——”

       “我今天一口都没抽呢老哥。”

       “你们能让我少在这些事上操心就好了。”是不是所有的Alpha都热衷于干些不太常规的事?永乐联想到了留在白塔里的另一位Alpha哨兵,叹了口气。

       显然意识到对方在想什么,老哨兵抬手声明道:“老哥,我已经不是Alpha了,也别把我跟你那个哨兵先生类比,他可太能造了。”

       想了想,他又摇摇头道:“算了,你们白塔里的哨兵,不管是不是Alpha,都挺能造的。”

       白塔的媒介人用沉默表示赞同。

       这几年来,永乐离开白塔的频率变高了许多。局势的稳定为他提供了外出的机会机会,他也难得积极地愿意参与以筹建基站哨岗为主的外勤任务——这是必要条件,毕竟他还不能独自承担为特殊人员出行提供保障的昂贵成本。每当永乐临行前这么解释,就会受到那些不得不呆在塔内的“特殊人员”的报复,并绕着白塔象征性跑几步,仰头看着叼走他行李箱的游隼停在某个舷窗口振翅示威,舷窗后还会有一双状似无辜的黑眼睛笑眯眯看过来,像是靠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占了上风就十分快乐。

       “下次带他来玩玩儿呗?我还没见过那位游隼先生呢。”老哨兵总是热衷于拿精神体来给人起外号,即使他自己的精神体深居简出,八百年也露不了一次面。

       永乐翻动着纸质记录,跟电子档案进行着比对:“如果你这么闲的话,可以来帮忙处理文件资料,要做的事一大堆。”

       被晾在树桩旁几小时的工具箱被唰地提起。

       “我不闲,我有事,我今天还有任务。”老哨兵挥着已经结块了的板刷示意,“今天我得把外圈的栅栏漆完。”

 

       作为逃离办公桌和文件袋的借口,哨岗外成排的木栅栏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款待。半干不干的结块油漆被兑上水相当敷衍地拌了几圈,就着纤维张牙舞爪的刷子糊在裸露的木质上。年迈的始作俑者还挺满意,又掐了段烟嚼进嘴里,十分自信地倚着还没漆的木桩,边悠闲地拿帽子给漆过的栅栏扇风,边揪着手边长出来的喇叭花,糟蹋人家的花苞和叶子。

       这漆干得挺快啊,效果也不错。哨兵自认为把工作完成得非常理想,心情大好,眺望着道路与树林相接的尽头。

       那尽头远远地扬起了一阵沙尘,伴随着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轰鸣马达声。

       “……”老哨兵瞪着那来势汹汹的载具。它扬着尘土毫不客气,把没干透的栅栏细细镀上一层沙土后,大摇大摆绝尘而去。

       哨兵先生抄着手臂,胸口愤懑地起伏几下,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等烟尘散掉后,愤愤把嘴里的烟草吐在地上。

       轰鸣声再次由远及近。正弯腰检视着木栅栏新表皮的老哨兵抬起头,见那破车居然倒了回来。

       他沉着脸铛铛敲着油漆罐,正想替毁容的栅栏算账,就瞅见车顶上横着一柄枪。

       “……”

       没等他摸出自己背后的火器,那枪后面又露出来一颗蓝脑袋,正瞪着蓝眼睛从车顶往下看过来。

       老哨兵愣了一下,接着,靠近他这边的车窗也被摇了下来,一个绿发的年轻人和一只白猫探出头。

       “您好,请问下……”绿眼睛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消失的还有挂在他脸上的标准向导微笑,一瞬间他的神情就古怪起来。

       “这不是巧了吗。”看清来人,老哨兵很快调整好状态,从容地倚在栅栏上,“好久不见了,两位,还好吗,兔子哨兵?”他友好地朝车顶挥了挥刷子。

       “……幸会。”小蓝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把手里的枪扔回车厢内。

 

 

3.

       听见载具的隆隆声,极光热情洋溢地从哨岗上跑下来。

       “小蓝先生!小绿先生!啊,还有哨兵先生,您也回来了!”

       “怎么到我就成了‘还有’?”老哨兵跳下车,拿枪管挑着他叮铃哐啷的油漆罐,“敢情你早知道这俩小子要来啊?”

       “好久不见了,极光。”小绿伸手托了一把扑过来的精神体“黄连”,先侧身抬手帮他的搭档从车顶下来,再转身从后座里翻出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这是启明让带来的资料和,唔,慰问品?”

       小蓝把包裹接了,递了个好拆的给跑过来的小向导,蹲下身摸了摸跟主人一样兴奋的大型犬,抬头望着这名小大人。几年的白塔生活让少年向导比当初蹿高了好些,金色的脑袋不比蓝哨兵低多少了。战争的阴霾没在少年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颠沛流离的经历就如同他颈部的伤口一样,渐渐愈合、淡化,他在前辈和朋友们的照拂下成长得很好,变得更机灵,做事更滴水不漏——这是颇受大家欢迎的一点,尽管启明对此并不是太高兴。媒介人先生时常在出外勤的时候带上小向导,启明不一定跟着,但这位设计师大人拿监护职责做名头的终端通讯必定如影随形,让永乐本就不富余的精力雪上加霜。。

       过于奔放的金毛犬很快找到了同伴,让白猫白兔搭乘上了自己的背,载着它们满院子撒欢。正奔到老树桩跟前,上面就“咴咴”落下面无表情的雪鸮,几只精神体瞬间来了个急刹车,原地解散。果然,永乐也闻声出了屋子,正边走边唤回自己的大白鸟,看着新来的两个人手,媒介人先生发出不知是欣慰还是发愁的叹息。

       “别叹气啊,”小绿把兔子和猫抱进臂弯,摸了摸黄连的脑袋,“我们可是牺牲自己的宝贵假期来帮忙的耶。”

       “我也很抱歉在你们两位休假期间临时调用……但这里距离白塔着实有些距离,驻塔人员征调起来实在困难。”

       “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稻田?被挖了?”蓝哨兵确认般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回答,并再次收到肯定的表示。

       小绿扫了几眼事件的现场记录:“我还以为是麦田怪圈那类的,这很明显是人为的。”

       “并且看手法应该还不止一拨人……是离谱了点,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专程传讯给我们……”

       “怎么,你们俩还需要出场费的吗?”老哨兵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蓝懒得搭理他,只看着永乐,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如果只是普通的田地争端那当然不至于一层层上报还央人去解决。”永乐抬起手让雪鸮落到自己手臂上,“但被盗挖的田地五花八门——主要是稻田——还包括麦田、玉米地,甚至果园也遭了毒手,并且只有对土地的破坏,并没有太多针对粮食和作物的偷窃。”

       “听起来不像单纯的捣乱和谋财。”小绿评价道,“会是报复吗?”

       “我们考虑过这个方向,但苦主彼此之间没有共通点,有世代居住的,也有今年刚迁居的。”老哨兵接过话茬,“最重要的是,这块区域最近外来客太多了,不像商人也不像单纯的旅人,神出鬼没,拉帮结派。”

       “啊。”小蓝会意,随即皱起了眉,“是赏金猎人,他们在找什么?”

       “还不清楚——这就是我们要解决的了,不管他们是寻宝者还是猎人镖师,现在惹出了乱子就不能不管。”

  绿向导点头道:“而且还在中立区,时间地点都太敏感了,好不容易结束战争,千万不能再出什么要命的乱子。”

  极光也点点头:“调查这些应该是卫队的工作,不过卫队的大家好像最近光是忙着走访、警备还有找人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嗯,应该暂时等待新的情报和消息就可以,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会再拜托白塔的我们出面的。”

  小绿还想再问点什么,就见哨岗那头又嘎啦啦来了辆板车,车上的几个人皆是行商打扮,蹦下来,边跑边朝院子里大呼小叫:“永乐先生!”

       永乐望天,通常这片儿区的人这么喊着跑进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下一句不是“出事了”就是“不好了”,再后面接的要不然是谁家小孩给猫揍了,要不然就是谁滚进沟里腿折了,再不然就是谁又捡了个掉井里的哨兵要央他去精神疏导——或者验尸。

       果不其然,那跑得最快的小个子裹着大头巾,张口就嚎:“不好了!前边集市上来了俩怪人,不像旅人,还大包小包地要朝着驿站去——啊!”他话没说完,一打眼看到院子中间戳着的蓝脑袋怪人,立刻刹住,掉头就跑,刚转过头后脖领子就被人扯住了。

       他还蹲板车上的时候小蓝就认出来这是那熟悉的小古董商,这一串慷慨陈词听得他此刻正额角直抽,见这小个子还想跑,蓝哨兵伸长胳膊一把就提溜着后脖领给人拎了回来。

 

 

4.

       或许是在中立区长大的缘故,小古董商已经在这鱼龙混杂的地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他和那些常驻于此的商贩一样,能敏锐地嗅出来人身上的气息,也能分辨出那些不好惹的主。Beta在第二性别上对异性没有那么迅捷的反应,但在中立区这是件好事——不惹事就是最大的好事。

       中立区没有参与七年前的战争,但不等于这里的人能够置身事外。对小古董商而言,这些混乱代表着他能从废墟里找到更多被遗弃的宝贝破烂,也真正能作为一名行商而养活自己的这张嘴。小本生意,概不赊账,有话好说,和气生财。秉承着这一信念,他总能捞到战壕里埋得最深那一串挂坠盒,总能扣出来墙缝里塞着的最后两枚硬币,总能抢在在不好惹的主上门时摆上最次的破烂。

       他就是隔着这样一堆破烂认识的老哨兵。

       眼前的人不年轻了,身上的狼狈装束兜在一件层叠的斗篷下,只露出缠了脑袋跟脖颈的圈圈绷带,还有里面的两只眼睛。周围的过路人和临摊的贩子都往这儿瞧着,这人却好似全然没感觉,或者说,全然不在乎。

       小古董商悄悄往上瞄,一声不敢吭,他知道这些气质骇人的过路客大多是些提枪的兵痞子,身边跟着亮晶晶动物的那些则是贵点的“少兵”——他不太会那个词的拼写。盘坐着的小商人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没在地面附近发现有什么其他动物,只在不经意和来人对上视线时感到电火花似的噼啪一闪,他回神,连忙佯装无事地拖过身侧体积最大的破烂包袱,把里面的破烂古董一件件往外掏,装作正布摊的架势。老哨兵没动,但无需抬头就能知道这人的目光锁定自己手上正淘着的货物。

       流浪哨兵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摆了一会儿摊,突然开口:“你去过谷西的红厅。”

       这是一个陈述句,显然对方十分确定这一事实。小古董商不觉得自己有遮掩的可能,亦无隐瞒的必要,便点点头:“是的。”

       哨兵若有所思地也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盯着地上的兜着零碎货物的破雨布。两厢沉默,年轻的小商人绷着脸摆弄了半晌束口袋的麻绳,第四次用眼珠瞅这个碍事的不速之客后,实在忍不住了,咽了口吐沫开口道:“您有什么事吗?”

       哨兵哑着嗓子,不大爱说话的样子,矮下身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破烂堆里的一本脏兮兮的册子:“我要这个,多少钱?”

       周围的人像是扫兴地嘘了一阵,估计原本以为会是什么强买强卖的打劫戏码,没想到这人来者不善,却挑了个最不值钱的破烂,还要出钱买。小古董商也愣了一下,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瞧瞧那个本儿。

       “我要这个。”哨兵的语气十分肯定,“帮我包起来吧。”

       那磨花了的本子沾满了各种深深浅浅的污痕,小古董商拾起来掸了掸上面的浮土,随手翻了两页,看见有潦草的字迹浸在里面,但他不认得,读不懂,就合回去,老老实实给拿油纸裹好。老哨兵接了那薄薄包裹塞进前襟,在摊位角落放下几枚铜板,小古董商都想说这破烂就别给钱了,但这想法被一眼看穿,给挡了回去。流浪哨兵说,你带我去找到这东西的地方吧,我会给酬劳的。

       彼时的老哨兵还在流浪,背上只背了一柄缠着破布的长条包袱。小古董商不仅怀疑这老头子能不能跟上自己脚程,还怀疑自己路上会不会被转手卖掉。但他瞄桌边那一串钱瞄到第三眼时,头已经先于理智点下去了。

       两人在谷地的坡下见到红厅遗址时,已经接近第二天的黄昏。红厅所在的谷西坐标已经不算是中立地块界内,而是相当暧昧地落在白塔边境区外缘。但到处都乱悠悠的世道下,也没人管有没有闲人来这里捡漏参观。小古董商上一回来的时候还没有爆发战争,但红厅已然在与白塔的小规模交火后覆灭——据说如此。他们一群流民趁白塔没空搭理的时候越境,上这儿非常损阴德地搜刮匪财。被挤在后面的小古董商啥也没捞着,没塌的建筑遗骸他也爬不上去(不知为何窗口都被封死了),他只好尽可能兜了一大包袱破烂回来——其中就包括被哨兵大人买走的破簿子。

       和那个冬天不同,这个季节的崖坡上细细密密被绒草裹上草毯,突兀其中的岩石被欢欣的花簇拥抱,几乎看不出来曾经的交战痕迹。在他远足一样四处闲逛的时候,那个老哨兵已经站在坡底等他了。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下去的!小古董商赶紧在屁股下垫了块木板,行云流水地顺坡滑下去。

       红厅的原主一定十分好客,以至于正面城墙大敞,一打眼就能看见被掀掉天灵盖的主建筑群。老哨兵挺无语地看着那半拉残骸,小古董商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毛之地讨不到甜头了,正打算开口,就见哨兵一伸手提着他从城墙的破口钻进去。这地方除了裂缝里渗进来的光什么也看不见,还有一些类似电火花的电流温顺闪耀,小古董商给拎着走,连往上往下都分不清,快给颠吐了,两脚终于踩上实地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那些窗户封死的房间之一里。

       小古董商还没站稳,就见老哨兵手伸到背后拿了他的破长条,仿佛间杂着什么机括声,下一秒抬手对着窗口就一枪打出去。火药夹着电光狠狠撞在合金厚壁上,爆出一大片碎屑。小古董商吓傻了,眼睁睁看着他又连开三枪,硬是把窗口轰出来一个洞。

       “终于透气了点,是不是?”肇事者仿佛完全没做过方才的暴力行径,像是刚普通地拉开了一扇普通窗户的合页,谈论天气一般随意问道。

       可怜的小商人一声也不敢吭,瞪大了眼睛看那圆洞洞的破口和外面相交的山脉天空。得不到回应的老哨兵耸耸肩,收起铳器往其他房间走去,小孩儿更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只好远远跟在后面。好在哨兵先生不是多话的性格,气氛僵持间倒也没什么动作,小古董商默默祈祷这位爷能快点找到要找的东西,然后回到中立区的小集市。

       事与愿违,老哨兵很快就招呼他过去,让他去认认哪儿是他当初捡破烂的地方。小古董商腹诽着隔着这么厚的墙谁认识,没想到真叫他找到了——他是在外边的庭院里刨出来的那本簿子,当时记得头顶上有钟声,而现在他们在靠近钟楼的房间里发现了坍塌一半的墙体,以及在日晒雨淋后腐烂的纸张。两人四下打量,估摸这房间原本是间书房,依稀看得出之前的格局,想来那本簿子从前也是这里的一员。小古董商不知道哨兵要找什么,却看他从几块石板底下拽出了一只破箱子(看起来像是书桌和抽屉),只打开看了一眼,老哨兵便把箱子拿帆布兜好,朝这头招招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入夜之后的圈外区十分不太平,于是这对临时搭档找了个避风的中庭生了火,打算明早再返程。西面的天空还沾染着鲜艳的暖色,流浪哨兵不知道在想什么,摸摸索索掏了根烟来叼着,在口袋里四处翻打火石。小古董商也有样学样,掏出纸和碎烟叶给自己卷烟,刚搓成型就让哨兵给没收了。

       “小孩子不要抽烟。”反面教材正叼着烟说教道。

       小古董商也没法反抗,只好嚼两口烟叶提神。他瞥见哨兵身侧放的那个书箱,还是没忍住,问他这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吗,能卖多少钱来——战乱里的书是最金贵的东西,也是最不金贵的东西。

       老哨兵有些好笑地斜晲了他一眼,像是在腹诽这么点大的小孩怎么满脑子钢镚儿。

       “这不是拿来换钱财的。”哨兵拿烧火棍捅了捅迸出火星的小火堆,“这是我一位故人的旧物。”

 

 

5.

       说到这里,小古董商抱起怀里的瓦罐咕嘟咕嘟喝起茶来。此刻的环境正同故事里应景,也是刚入夜的时候,丘陵地区的霞光和院子里的灯火一同烘出了适合讲故事的好氛围。几个人走南闯北的年头比寻常人要长很多,白塔里的人则是听什么都新鲜,一群初识不久的人便找了树墩子围坐一圈,就着黄昏末端的晚风闲谈。有人问起这几位旧识是怎么认识的,小古董商便接过话茬,讲了一段。

       绿向导挽起了头发,正想问主讲人后事如何,就见自己的哨兵先生走过来。而那头小蓝刚冲完凉换了套干净的便装,正甩着头发上残余的水珠,就瞧见绿向导先生的视线正看向这边。大约是仗着在场人里除却小绿没有别的Alpha——摘了腺体的不算,他便故意晃过去,食指勾着摘下来的颈环打转,敞着后脖颈子就大剌剌地坐在人家跟前,挑衅似的把发尾和肩颈敞给人家看。小绿按了按太阳穴,咔地卡住小蓝的脖子,把他拎到身边坐好,一翻手把抑制贴给不知好歹的Omega贴上。

       极光还惦记着红厅探险故事的后续,没开口就瞧见小古董商已然把面前的汽灯推向旁边,示意该往下轮着来了。好吧,那只好问问另一位当事人。汽灯被端端正正摆到了看热闹的老哨兵面前。年长的哨兵先生被年轻人们的眼睛盯着,心知逃不过,索性也不做推辞,把刚燃上的烟卷在沙砾里捻灭,拍拍手开讲。

       老派的人讲起故事来实在是好没意思,缺了口的茶碗转到老哨兵手里,印花的釉面在他手指间转了几下。主讲人偏着脑袋懒洋洋努力回忆了一会儿,耸耸肩:“然后也没啥了,红厅那块地原本好好的,我们打算在野地里凑合一晚,谁知道那几天边境势力线更迭,后半夜就开始轰了——回头你们去看看,那崖坡都没了。第二天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绕回市集来。”

       想到小古董商方才末尾的叙述,他也大大方方认了:“那确实是我向导的东西,他很多年前就牺牲了,从前跟红厅的弓兵有些交情,所以留了些旧物在那儿罢了。托这小子的福,找回来不少旧东西。后来打了几回流兵,我就跟收容所和市集的小孩儿相对熟了点,摘了腺体之后也方便找活儿了,差不多之后就在这里定下来了。”

       小古董商点头:“确实很不容易呢,尤其是那种局势下出现的奇怪的人,大家一定会十成十提防。”

       “奇怪的人?”

       “就是像你们这样子的外来人旅客……不是说你怪啦!是那些人真的不寻常!这次不也是,大家都有点害怕,又怪事频发,我们当然会很警惕。”

       “确实,看起来就来者不善。”前赏金猎人兼哨兵先生呷了口酒,“这群赏金猎人聚在这里绝对没好事,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必然是嗅着血腥味摸来的,就算没事也能折腾点事出来,希望卫队的小子们能应付过来。”

       “也不一定是赏金猎人,我看他们不全像野路子,搞不好有服役经历。”绿向导捏了捏眉心,“尽是些连气息都不知道收敛的家伙,信息素熏得我头疼,精神域也一塌糊涂。”

       “从前翼的检测装置发来的反馈看,至少目前还没有明显的犯罪行为——”小蓝正拿终端给几个人看监测数据,余光扫见永乐正边擦眼镜边走过来,立马如临大敌,举起手大声澄清道,“这次我绝对有好好回收装置!”

       “……”永乐望了望天,走到坐着的一圈人身边,“我没打算问装置的事,而且你现在已经有支配权限了。”

       说着他脱下外褂,边道:“如果你们对他们的动机感兴趣的话,我这边倒是有些头绪。”

       离他近一些的绿向导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优秀的Alpha向导先生素来对自己的耐受度颇有信心,眼下却也实打实地被永乐白大褂上的硝烟味给呛个正着——必然是白塔某个不安分的哨兵先生恶作剧一般在伴侣的衣物上留下的信息素,毫不避讳地炫耀着自己的存在。

       永乐默默往旁边挪了几个身位叠起外褂,刚盘坐下来,就见自己面前被放下了明晃晃的汽灯。永乐抬眼扫了一圈,只见一圈闲人都瞅着自己,老哨兵则把缺口茶碗往中间一磕,做了个“请讲”的动作。

       唯一认真工作的媒介人先生叹了口气,接过旁边极光递来的凉茶,开始讲述自己从村落附近听来的事。

 

 

6.

       稻田的主人是住在城镇边缘的青年,无牵无挂,日子倒也过得清闲。他们家从几代之前就在此定居,只可惜长辈们走得都早,其余亲戚也都搬去了富饶的城池,及至青年这一代只剩他一个人居住,依靠自家不小的田地维生。但关于这片稻田,青年还记得祖父小时候跟他讲过的故事。

       青年的祖父并不是农人,而是每天都要进山的伐木人。伐木人的工作需要进入山林,辛苦甚至危险。樵夫先生也想要拥有一片自己的田地,给家里攒下些祖产,于是非常努力地工作,并且时常前往深山里,试试碰运气。

 

       “去山里碰什么运气啊……盗猎盗墓还是盗挖植物都会被抓起来的哦——好啦!继续!我不打岔了!”

 

       去山里碰运气的伐木人先生理所当然地迷了路,在陌生的山林里徘徊了很久。早些时候的一场雨很容易地就毁掉了他那些经验不足的标识,并且即使重新放晴,托那场急雨的福,该死的雾气也和夜幕如影随形,很快就在林间的山地间蔓延,没过了行路人的视线。他凭感觉苦苦攀登,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逐渐远离家的方向。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稻草的光芒帮助他指明了前路,在那光芒的尽头,他知晓了宝藏的藏身之处。兴奋的樵夫已经能想见自己富饶的未来,却在此时看见了熹微晨光,一切都在苏醒,一切都在无声地提示他:“时间不多了”。于是在天光乍破之前,伐木人只好从宝藏中选择了一份珍宝,忍痛抛下其他琳琅的宝物,趁稻草之光尚未消泯,遵从指引匆忙踏上回程,奔向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的伐木人揣着宝物惴惴不安,决意把宝物暂时藏起来,日后再寻找机会回到宝窟,获取足够多的财宝。而当他又一次深入山林时,稻草的光芒却没能帮助他找到那时的道路,更无法寻到宝藏了。

 

       永乐说了半天觉得口干舌燥,喝了口凉茶,却发现院内寂静良久,一圈子人都瞪着眼睛看着这边,他才反应过来他们都在等他的下文。

       “卫队那边问到的故事就到这里,没了。”永乐无奈道,“这还是那个稻田主人小时候从自己祖父那里听来的,几分真假都不清楚。”

       “明显是假的吧!这一听就是假的啊!”小蓝忍不住叫道。

       极光抱着黄连默默点头。

       “虽然不好质疑故事的真实性,”绿向导中肯道,“但类似的故事在各个地方都很多,比如只能进入一次的奇妙区域,或是从天而降的宝藏……”

       “说真的,从发光的稻草那里开始就离谱起来了,确定不是谁家的精神体在引路吗?”小蓝直摇头,“而且最奇怪的是,这是好久之前就有的传言吧?为什么最近才突然有人因为这个来挖稻田找麻烦?”

       连小古董商都插话:“还有啊……据我所知,那个稻田主人家的田产是一点点置办起来的,并没有突发横财,那传言里被带回来的宝物去哪了?”

       这回永乐想了想,还真回答了他们:“被盗了。那个故事的最后,当伐木人返回家乡之后,发现自己的宝物不知所踪,大病一场,恢复之后才过上了普通的生活。临终之际,他还惦念着这件事,嘱咐自己的孙子——”

       “请一定替我完成遗愿……找到那山林之中的秘宝……”老哨兵压着喉咙模拟风烛残年的老人。

       “……并不是。”永乐打断他的表演,“他是拜托他的这位孙辈,务必找到丢失的财宝,把它送回宝窟去。”

       “还蛮有情有义的,很有教育意义。”绿向导评价道。

       小蓝按了按太阳穴:“从结果来说没差啦……都需要找到那宝藏的线索。对我们来说真真假假都无所谓,最要命的依然是这传言突然被挖出来还散播开的原因,实在是可疑,多半有人在做推手。”

       永乐提起汽灯,做夜谈会的总结陈词:“事出反常必有因,但白塔的人在,他们多少会收敛一点,如果卫队带不来新的调查进度,那么我们就需要等待。”

       “等待他们新的动作。”

 

 

 

7.

       在收容所逗留的几天内,几位访客的留宿生活意外地平和。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永乐认为,这主要源于蓝哨兵多数时间的缺位。小蓝先生没有和他的Alpha前脚后脚地黏在一起,相反,他白天总是早早跑出去,或是徒步,或是搭上设施里进城采购食材的便车,总之,连续好几天如同潜伏作战一般趁夜色摸出大门——往常出任务时他可没这么压得住性子。

       对此,绿向导先生展现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风度,十分放心地任这人折腾,只是每天早晚各一次地询问他的搭档是否需要开车接送,再被一口回绝——每天只问两次是因为只有早晚才能见到小蓝先生。

 

       靠后边的空院子里有个水池。当初当赏金猎人的老哨兵为了哄几个没腰高的小祖宗开心,破费上集市里聘了几尾红艳艳的鱼,特地在这儿挖了个水池子养。可惜那些个骗小孩的鱼身子骨不怎么样,在这一潭死水里福大命大勉强撑了一周,眼看着翻完白眼就要翻肚皮,吐完浮泡就要吐白沫。还是编箩筐的婆婆看不下去了,指挥着年纪稍大的几个崽挖了条水道通到外面河沟里。于是老哨兵拎着泥茶壶溜达过来赏鱼的时候,发现池子里除了小沟就剩水了。

       头几年还有人寻思着把这池子填了,没成想一到春夏,外面的水叶子成群地上这儿扎根来了,圆盘似的叶盛着花热热闹闹挤满了水面。等天气一凉花叶散掉,池子里居然还多迁来几尾大鱼。

       “所以说了这么多,到底能吃不能。”蓝哨兵头顶大白猫,手敲小木桶,屁股后面还跟了一串所里的小孩,皆是虎视眈眈蹲在池子边看着塘里的几尾鳞。

       白塔的两位来这边没干什么正事,倒是成功把一院子的小鬼惯坏了。绿向导大手一挥在那当散财童子,稀罕糖果成把地往小孩堆里散。蓝哨兵更不做人,看着冷脸冷面不屑一顾,实际夜黑风高的时候还把人家小孩子聚一块儿弹珠子,骗人家的糖吃,最后叫连夜加班的永乐一窝端,一兜子小玩意儿尽数充公。小孩子没糖吃就围着小蓝转圈跑,起哄要跟他一块儿进城。小蓝在外头的事情早办妥了,最后给缠得没办法,劫了小绿的猫就气势汹汹去后院池子打野食。

       “要一直蹲着嘛——还不如去城里玩——”

       “去城里!去城里!”

       “去什么城里!”小蓝一口否决,“外面乱着呢,田里全是坑,沿途野坟都让人掘了,你们哪也不能去!抓抓鱼得了——哎!”

       话音未落,有急性子的小孩已经上手去捞了,手指头刚撩上水就让青色的鱼尾甩了一脸水。小蓝前几年刚养回来的少爷性子这几天又野没了,这会儿幸灾乐祸地打着呼哨在旁边带起来一片嘘声。他脑袋上的白猫也甩着尾巴,尾巴尖正扫在他后颈上,激得人脖子一缩,蓝眼珠子猛颤,顿感不妙,他刚伸手往头顶上捉,白猫就一踩他脑门,腾空一跃,教他捞了个空。下一秒,就听见噗通水声,蓝哨兵眼睁睁看着搭档的精神体扑进水里扒拉鱼去了。

 

       楼里的绿向导一个喷嚏,大晴天像是被浇了头冷水,险些飞了手里的名册和文件。对面的永乐抬头瞅他,道:“你要是得病了尽快去后面吃药,别回头一群小孩子也跟着发烧。”

       小绿估摸着是自个儿的精神体又在外头乱窜,不好说出来,便做出一副状似十分靠谱的白塔精英样,举着几页纸埋头苦读。倒不是永乐逼他在这儿干正事,实在是他的白猫前几天窜到林子里掏鸟窝,被雪鸮逮了个正着,他这个做主人的只好拘在房间里老实收心帮忙,将功补过。

       窗下传来咋咋呼呼的闹腾声,大抵是自家的哨兵先生又带着小分队在院子里招猫逗狗,绿向导举着手里的纸张挡住自己偷偷往窗外瞄的小动作,过了数秒顿觉不对,飞速把手里拿倒了的文件掉了个个儿。永乐直摇头,说把桌面上的工作处理完就完事,然后端着水杯出门去了。

       说得轻巧,但三心二意的工作态度实在是拉低了白塔公务员的工作效率。黄昏时分,小绿才终于得空倚在窗边朝下看。小孩子都被赶回去吃晚饭了,留在院子里的小蓝偶一抬头,就看见二楼窗口有张笑眯眯的脸蛋在朝着这边灿烂,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蓝哨兵仰着头在夕照里往上看,哨所的房屋都很旧了,外墙上攀附着漂亮的藤本植物,垂下的叶蔓和向导先生细长的发辫一起在晚风里轻轻摇曳。

       “你看什么呢?”小蓝脸上带着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在窗口扮什么长发公主啊?”

       “是的呀。”小绿撑着脸笑眯眯,“我被困在这里了,要等骑士大人来救我出去啊。”

       小蓝也陪着他演:“好啊,但没有绳子我怎么上去?”

       楼上的公主偏过头,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抬手解了自己的辫子,拿发带挽了个花,假模假样地朝下抛去。

       骑士先生一把接住了花,在手里抛了几下,冲上面挑挑眉。

       他还真上来了。蓝哨兵攀着外墙上的排水管,动作干净利落,几下就爬到了二楼,单手扒着窗台一个借力就翻了上去,蹲在窗口看着他的向导先生。

       “骑士大人好无情。”小绿伸手替他的好骑士摘下发梢的碎叶,“每天找不见人影呢,好神秘。”

       “是是是,怠慢了公主殿下。”蓝眼睛无奈地直翻,“在下这不是忙着置办聘礼吗。”

       小绿哈哈笑着,把人从窗台上接下来,拥着转了几圈不撒手,直到给人家转晕了,被狠狠拍了手腕子才消停,又老实转过身等他给自己胡乱系好头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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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地方可能有bug,下篇写完会修。

有的描述带有角色主观认知,不一定是真实的。

是无脑傻白甜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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