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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哨ABO】【绿蓝/永灰】故事杜撰主义

· 《非典型性针锋相对》的番外二,和正篇部分情节相互对应,全篇流水账

·  Beta向导永乐x Alpha哨兵灰羽,含伪死对头的Alpha向导绿 x Omega哨兵蓝

· 八百年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我发誓下一篇真的真的不搞向哨ABO了

· 时间线与正文不完全相同,大概是年终的快乐聚会。含正篇绿蓝线外的医生和小少爷的故事,有回忆杀所以时间线极度混乱,补充了一些正文没交代的副线(并没有)

· 以及——新年快乐!

 

 

 

        1.

        白塔所在的原野在十一月开始下雪。

        自两年前的洗牌行动之后,彻底的高层换血也基本宣告了战争的终结。新的核心组和其他势力几乎没怎么经过讨价还价的拉锯,就迅速达成休战协议,顺利得让人觉得荒诞——尤其是和此前惨烈而永无休止的冲突作战相对比。

        在和平的雪季里,白塔的上上下下终于拥有了短暂的假期。快乐的医疗兵兴高采烈地拖着行李箱滚回了家,多数哨兵向导也都拥有了轮班的调休。

 

        但总得有人留守在白塔里。

        临近年末的深夜,白塔的休息室被最无聊的人支起了圣诞树,壁炉的火烧到最旺,所有的靠垫和抱枕都被推到了地毯上,筑巢一样堆在矮几旁围成一圈。

        “来来来,快点决定,大还是小啊?”年轻的哨兵手里聒噪地摇晃着骰子盅,他翘着腿靠在成堆的坐垫上,身上把制服穿得领子不是领子腰不是腰,单片镜后面的眼睛快乐地眯起。

        “小……不对,大……嗯等等,还是小——算了你觉得呢?”他的对面,另一个年轻的哨兵瞪大了蓝眼睛,认真地分析着大小点数的胜率,最后毫无悬念——得不出结论,只好烦躁地抓着头发,开始求助自己的向导搭档。

        靠谱的绿头发向导看起来从容不迫,正托着下巴眯着眼,目光在对面的两个人和骰子盅之间来回移动,像在揣度对手的心理活动,让人觉得他十拿九稳,深谙此道。

        灰羽一眼看透了这两位毫无经验的公子哥:“蓝前辈就不要挣扎了,横竖都是输,不如趁早投降——您家的绿向导看起来什么都会的样子,还不是已经输了三局。”

        小绿沉默地把脸上的白条往头发里拨了拨。

        “……你是人吗,居然贴他的脸。”小蓝谴责道,“而且你们两个明显就是在玩我们。”

        “哦行,不贴他的脸,换你替他,咱们直接涂吧,更快。”灰羽说着就拿起油性笔,作势要往小蓝脸上画。

        小蓝赶紧往后一缩,抛出了最终决定:“大大大,我们选大。”

        灰羽吹了声口哨,两手灵活地翻了几下:“买定离手——”然后把骰盅往矮几上一扣。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永乐伸过手去,揭了盖。

        两个一,一个二。绿向导叹了口气,替小蓝挡下白条,贴在了自己鼻头上,纸条滑稽地支棱着,在空气里快活地抖动。正直的蓝哨兵气得跳脚,被绿向导按着肩膀才没真蹦起来,他瞪着中间的三个骰子,手指着笑容灿烂的灰羽抖啊抖:“你,你你!你出千!”

        “哈,蓝前辈,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来试试嘛。”灰羽毫无愧疚之心道:“再说了,出千又怎样啊。我也没避着你,有人规定今天不能出千吗?”

        大概是被此人毫不掩饰的作弊行为震惊得瞠目结舌,外加他也并不清楚灰羽刚才是怎么玩的坏花招,小蓝只能徒劳地蹬脚以表达自己的恼怒,精神体都蹦出来了,和主人一样,白兔子愤怒地把脚在地上哒哒哒地踢踏着。对面的游隼不甘示弱,咕咕地发出威胁,眯起眼睛瞅着他们。

        “哎——愿赌服输,别玩不起啊首席先生?”

        “……请有点竞技精神啊前首席先生!!!”

        灰羽假装没听见蓝哨兵的谴责:“那么——输的人要大冒险哦?怎样,你们俩谁来啊?”

        “你……我……我来!”小蓝作为一名优秀有担当的哨兵,咬着牙替自己的向导扛下了惩罚。“我先说好,不许太过分,不许开车!”

        “请放心——好,蓝哨兵请听题,不准用手,也不准用精神体,贴一张白条到绿向导的脸上。”

        小绿:“……永乐,下一局可以换你来出题吗?”

        好人永乐默默点头。

        小蓝认真考虑了一下用脚把纸条怼到自家搭档的脸上的方案,但看了看这人的脸,最后还是没舍得。

        “啪。”

        蓝哨兵面沉似水,用双手啪地卡住绿向导的脸侧,抿着嘴唇叼着白纸条,黑着脸靠过去。

        “……嘿,小蓝先生。”绿向导努力保持微笑,“你的表情像是要把我的头给拧下来。”

        “闭嘴。”小蓝没法好好说话,叼着纸口齿不清地警告道。他燥得要命,捧着人家的脸颤颤巍巍了半天,才郑重其事地下定决心,垂着眼凑上去,把纸条小心翼翼贴到了对方的额头上。一贴完,他立刻把嘴唇撤开,身子也坐回原位,手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在小绿的头发上呼噜了几把。绿向导顿了一会才揉了揉额头,尴尬地撇开眼,掩了掩难得通红的耳根。

        “啧啧啧——”灰羽放下相机,直摇头,“你看,你们就是太矜持了,要说我和医生那可是——”

        “砰!”两盘松饼被重重搁到了矮几上。

        灰羽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个人一起抬头看。

        白头发的女哨兵抱着胳膊,犀利的目光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扫视:“小亚麻刚才敲了有五分钟的门,让你们来搭把手。你们干嘛呢这是?”

        亚麻色头发的向导姑娘和一个金毛小向导从她身后探出了脑袋,努力把手里的茶盘端上桌。

        “啊啊啊抱歉!刚才没听见!”小蓝赶紧跳起来接手,小绿也起身帮忙,他那一脸白纸条把几个人唬了一跳。

        “我们在玩骰子,怎样,白小姐你们也来吗?”灰羽依旧翘着腿,笑嘻嘻地邀请。

        极光感兴趣得很,立马捧着茶杯找了位置。那边女Alpha一脸嫌弃,小亚麻倒是很快乐地坐下了,白槿也只好跟着坐在了旁边。

        “人多了的话,那各自为营好了。”灰羽给每个人发了一个骰盅(他看起来蓄谋已久),顺手摇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个,“各摇一个点数,最大的可以问最小的人问题,提要求也可以。”

        小蓝又要蹦:“我刚才怎么没有回答问题这个选项啊!”

        “你也没问啊。”灰羽面不改色地散扯道,“接受现实吧,蓝前辈——”

        他说着反手一扣,打开盖子,里面一个明晃晃的一。

        灰羽:“……”

        小蓝躺倒在靠垫上笑得直滚。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小绿悠悠地叹道。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小亚麻居然还接上。

        “乐极生悲。”极光总结道。

        白槿面无表情地鼓掌。

        灰羽脸色好精彩,憋了半天,问永乐:“医生,你不说些什么吗?”

        永乐点点头,递过去一张白条:“愿赌服输。”

        灰羽笑眯眯瞅着那张白纸,啪地一拍腿:“行,我就是一!”然后他一指周围的几个人,道:“亲爱的,你们呢?”

        小蓝随手一翻盖,里面是个二,注定不必陪灰羽先生蹚这趟浑水。他得意地哈了一声,俨然一副熬出头的样子。

        绿向导抛了个四,瞧着小蓝的二,认可道:“是,你就是二。”然后被横里一个抱枕糊到头上。

        “唉,这俩有阵子没掐了吧。”小亚麻看着对面的枕头大战,问道。白槿赞同地点点头。她俩都是三,算是进了安全区,没她们什么事了。

        极光依旧好运气,出了个五。笑眯眯地接受了灰羽友善的凝视。永乐看着他们这样,摇摇头拿了块松饼,随手一翻骰盅——

        一个六。

        白槿挑起眉吹了声口哨。

         “媒介人大人,手下留情啊。”灰羽像是松了口气,“反正这局本来也该是你出题。”

        永乐点头:“你选哪个,回答问题还是大冒险?”

        “当然是回答问题,出题吧医生?”

        其他人也坐直了身子,等着听永乐问什么。

        穿着白大褂的向导认真思索了一下,似乎拿定了主意问道:“你在半夜会失眠或是心悸吗?”

        “……什么?”灰羽难得露出了迟疑的神情,“当然没有,你问的什么……换一个换一个!没意思!”

        永乐沉吟半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曾有过自杀的念头吗?”

        “……”休息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医生,我怀疑你是直接对着精神量表读的题。”灰羽挑着眉道。小蓝难得赞同了一次,他翻出了上回戒断反应的量表结果,正在逐条对照。

        永乐被戳穿了也不觉得尴尬,他确实不擅长问这些问题,只好从平日里常做的精神量表里挑着问。

        “嘛,好啦好啦,我回答就好了嘛。自杀是吧……”灰羽摆摆手,笑眯眯地看向永乐——

        “嗯,有过哦。”

 

 

        2.

        永乐并非从哨兵或是向导学院毕业的应届生。他本来只是个研究院里做些研究的医学生,就算来到白塔,大概也是会以医学生而非觉醒者的身份。更何况他是个Beta,那些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和勾心斗角大抵也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安安稳稳搞学术就够了。

        也因此,在他作为实习生来到白塔的时候,他甚至连医疗兵都不算,只消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成堆的文件,简单地替哨兵和向导们的小伤做些处理就好。他的兴趣点乏善可陈,唯一能让他提起些兴致的大概也不过是百十年间的文献和眼前的一个个活样本。

        要说最让人感兴趣的样本,大概还是这位——

        “灰羽,你又没有打抑制剂。”永乐面无表情地看着翻窗进来的人说,“就算我是Beta,你也不能这样子晃来晃去,我的病人都被你吓跑了。”

        罪魁祸首毫无歉意,熟门熟路地钻过窗口,从窗台上跳下来,再优哉游哉地晃到永乐的办公桌边,顺走一盒甜腻腻的奶饮料。

        “别这么计较嘛,医生。”灰羽拆开饮料盒的包装,把吸管插缝隙里,“这种小伤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好啦。”

        “19厘米的伤口,可能只有对你来说才是小伤。”永乐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灰羽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废话,却突然被揪住后领口一把拽过去。几乎是同时,他的衬衫后摆被一把掀开——

        “靠——”毫无预兆的疼痛让灰羽短促地骂了一句,但他立刻就闭了嘴。

        永乐沉着脸打量着他背后乱七八糟的伤口和胡乱裹裹了事的绷带。哨兵少有地噤声了,等着这位医生先生对他的伤痕累累和隐瞒不报发表些什么意见。但永乐什么也没说,良久,他叹了口气,扯着灰羽坐下,自己坐在这位伤员少爷身后,帮他处理伤口。

        “哎,医生,你居然不生气的吗?”

        “受伤的是你,我为什么要生气。”永乐专心消毒,“我没说过让你小心吗,你听了吗?”

        显然换药也没能让这位少爷安分下来,只要嘴能说话,他就又开始挑事:“我太伤心了医生,你好绝情。你居然不问我为什么受伤,也不帮我报仇。”

        “那你为什么受伤?”永乐顺着坡问。

        “哎不行啊,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

        那问屁啊。有礼貌的好人永乐当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镊子和棉花被啪嗒放在了瓷盘里,永乐叹了口气,问:“这次又是什么药?”

        灰羽一副“哎呀又来了”的表情,完全不想认真答复。奈何扛不住永乐医生的目光,只好老实交代:“这次他们试了‘反抑制剂’,大概是想从Alpha性别下手,刻意刺激第二性别的一些啥啥啥,看看能不能激发哨兵的什么本能之类的?哎反正我无所谓。”

        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这次才伤得这——么惨的嘛,要是平常,我哪可能翻车啦。”

        “……你次次如此。”永乐走到灰羽面前,盯着他严肃道,“这不是能无所谓的事。太危险了。用药物和外力刺激腺体和精神域,不说后遗症,可能会有不可预测也不可逆的损害。这根本就是胡来。”

        “哇,医生你今天说的句子就数这个最长了。”灰羽显得不大自然,显然他不怎么习惯被人认真地对待。“没关系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可不反对当黑暗哨兵,他们又想拿我试试,蛮有意思的嘛。”

        “你不——”

        “哎医生啊……别说啦,我也没别的路可选嘛。”灰羽站起身理理衣服,背对着永乐,故作轻松地摆摆手,“放宽心啦,我能有什么事。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在嘛?”

        “我要是真有失控的那么一天,一切可就都交给你啦,医生?”

        灰羽笑眯眯的转过头,拿手摆成手枪的样子,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他弯着眼,对永乐做了个口型。

        “砰。”

 


        3.

        灰羽的精神图景很不稳定,直接反映便是他夜里时不时就会频繁心悸和无休止地做梦,再惊醒。他一度以为这是哨兵的正常状况,直到他发现,其他人半夜惊醒只会是因为他折腾出来的动静太吓人。

        永乐盯过他一段时间,每周逮着他去做体检和精神域测试,奈何收效甚微,几乎没有向导能受得了这位哨兵的精神力。尤其是作为一个恶劣至极的Alpha,一个不高兴,灰羽还会无差别地滥用信息素霸凌可怜的向导和医疗兵。最后,永乐认真准备的调理计划在磕磕绊绊折腾了三四个月之后被全体医务同事叫停。

        灰羽原本的性子倒也不至于这么招人嫌。但可能是作为首席哨兵的压力太大,可能是他受够了天天嬉皮笑脸地打官腔,也可能是他时不时被拉去白塔顶层的玻璃房间注射的不同颜色的药剂有什么副作用——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灰羽哨兵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他竭力不表现出来这些几不可察的变化,但仍旧没法控制住地开始敏感和偏激。哨兵的五感本就发达,Alpha的情绪更是远比常人波动大,在药物的推波助澜下,这些差别被一步步扩大。永乐也说不上,灰羽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究竟哪个更令人担心。

        如果白塔的高层们把觉醒迟滞等多种可能性纳入考虑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轻易对这个总是和首席哨兵待在一起的医生放松警惕。灰羽被永乐安排的定时体检戛然而止的原因之一,就是穿着西装的先生们对医疗部的小小敲打。这位哨兵只能接受特定的专员在特定的日子里的造访,为他检查身体,或是把新的药剂注入他的小臂。

        泡在资料室里和文件作伴的永乐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某一天早上,他醒来之后看见床边洁白的精神体之前。

 

        “哇——好凶好凶——”

        灰羽趴在桌边围观精神体斗殴,一边夸张地拍手。他的游隼因为偷喝医生放在抽屉里的小酒,被雪鸮狠狠从桌子上啄了下来。

        永乐端来了两杯热腾腾的茶,给他递过去一杯,说:“……你也可以不惹它的。”

        “但我不介意把它惹毛嘛,你看,医生你的小酒被我发现了,你明明就超不爽的,干嘛不说啊?”灰羽接过杯子,瞄了一眼里面,立刻叫道:“居然是茶!不,这是白水啊!连速溶饮料都不是啊!”

        “不要乱喝饮料了。喝点这个比较好。”永乐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对方更大声地打断:“不管!囚犯都有最后的晚餐的!为什么我要喝茶!我要喝巧克力!巧克力奶!医生对我不好——”

        “我不是医生。”永乐冷漠地无视了对方的无理要求,“而且不要拿最后的晚餐打比方。你还有很久的时间,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嘁……”灰羽撒泼没用,只好就着姿势躺在沙发上,“哎,医生啊,你现在是向导的话,需要向上报备吗?”

        “不用,上面还不知道。”永乐难得笑了一下,“这些资料都是我统计,只要我不放出精神体,没有人会知道我觉醒成向导。”

        “奸诈,奸诈,老奸巨猾。”灰羽啧啧两声,“这样也好,以后我可以隔三差五让你瞧瞧我的精神域。我总怀疑上面那群人对我的脑子动了什么手脚。”

        “求之不得。”

        灰羽笑了一阵,从沙发上起身,晃到了永乐面前,往桌子上一坐,抱着臂道:“哎医生,现在你是向导了的话,我们来打个联结怎么样啊?”

        永乐:“……我是Beta。”

        灰羽依旧笑嘻嘻:“但你是向导啊。”

        穿着白大褂的向导叹了口气:“小少爷,别玩了。你不是要当黑暗哨兵吗?”

        “哇,挺久没人这么叫我了哦?”灰羽摸了摸下巴,“不过是医生你叫的话,听着倒不太讨厌嘛。”

        “至于黑暗哨兵……我想当就当,”单片镜后面的眼睛快乐地眯起,“不想当,就拉倒。”

 

        灰羽的不良反应进一步加重了,连白噪音对他来说都已经像是刺耳的轰鸣声。至于嗅觉,他更常常因为擦肩而过的人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而瞬间爆发。虽然永乐已经刻意不让他接触那些饮料和刺激性的饮品,但灰羽依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味觉也在飞速崩坏。他不得不放弃平日里不离手的甜食,必须佩戴上信息素过滤面罩才能出门,甚至连单片镜都必须换成避光的——视觉的过于灵敏让他开始畏光。所谓的黑暗哨兵,放弃说得容易,可哪里会真的那么轻松。他左右逃不开白塔的阴影,而从前站在他背后的家族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没落。眼下,他简直是最适合当试金石敲门砖的材料。

        他已经没兴趣了。

        他不是没试过蒙上眼睛冲上塔顶,或是把锋利的匕首捅向心脏。但可恨啊,哨兵的体质,和那些或多或少有些作用的药,还有平日里消失不见这时候却赶着当及时雨的医疗兵,全都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也许除非他成功解脱,或是成了那个什么鬼哨兵遂了白塔的意,否则,他大概只能一辈子像个疯癫的废人一样留在塔里。

 

        永乐并没有受过向导的专门训练,但好在他原本就对精神域的研究感兴趣,又是个心细的,可能也算是天赋异禀,他在几次尝试之后就无师自通了安抚哨兵的方法。这对灰羽来说是个好消息,有了一个专门的向导替他做疏导,他的精神状况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但这自然并不代表一切的结束,能够正常生活就代表着灰羽又要开始参与白塔精心准备的各个任务——即使他的身体状况离健康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可能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了,就这样吧。这是那一天晚上之前永乐医生的想法。

        暴风雨里,属于年轻医生办公室的窗子被骤然撞开,一个黑色的人影和浓重的血腥气一起狠狠跌进了房间。永乐刚闻声靠近,就听见一旁传来尖厉的惨叫声。雪鸮正努力张开双翅,巨大的翼展包裹着一团恐怖的黑色电流。

        永乐最初还疑惑了一下那是什么,但下一秒,他就被那个红黑斑驳的黑影揪着领子狠狠提起。

        灰羽瞪着浸血的眼球,目眦欲裂,死死盯住他,像是在努力保持清明,分辨着手中拎着的对象。

        永乐一面小心翼翼的用精神力环住他的精神域,一面发问:“小少爷?”

        双方的精神域一触即分,但哨兵的屏障炸裂般崩塌,内里的狰狞景色暴露无遗。

        “咳……”

        灰羽尚且清醒,争分夺秒般扯着永乐,嘶哑着嗓子命令道:“精神结合……现在!”

        白大褂的向导皱起了眉,不是因为哨兵的要求,而是因为眼前人的精神域状况糟糕透顶。

        “快啊!”灰羽猛地咳了一下,啐地吐出一口血,喘着气有些站不稳,方才还死揪着白大褂的手猛地挣扎着扑了几下——他再也抓不住了。

        在灰羽踉跄着倒过来的瞬间,永乐听见了一句细若蚊蝇的、几乎带着哭腔的恳求声:“求你了……医生。”

        “……永乐……”

        他的嘴嗫嚅了几下,口型像是说了句什么。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永乐已然看清。

        是“砰”。

        永乐突然意识到,可能这一次,还有之前他那么多、那么多带着调笑意味的和戏言玩笑,都是真心的。

        精神力白色的微光缓缓笼罩住了血糊糊的哨兵,细细地在两个精神图景之间流淌。搀着哨兵的向导抬起头,窗外探照灯的光芒和暴雨里喧哗的人声,越来越近了。

        永乐手里攥紧了灰羽倒下时摸索着塞给他的手枪,咬紧牙关。

 

 

        4.

        “砰!恭喜出局!”

        灰羽抱着个抱枕拍了拍手,然后灌了蓝哨兵第八杯酒。

        小蓝的好运气在第一轮之后彻底用尽,灰羽再也没摇出过一点来,反倒是他自己频频翻车。他自己这样也就罢了,旁边还有个手气烂得没差别的绿向导。蓝哨兵只能挺身而出,替自己的好向导挡酒——永乐为了休息室和平,给输家添了第三种选项,喝酒。

        “这要挡个屁……圣诞甜酒你要是能喝醉我才是服了你。”白槿一脸无语地看着酒瓶上的标签,完全不理解这几位忙着挡酒忙得不亦乐乎是什么心态。

        灰羽闻言,立马笑嘻嘻把手里的酒杯拐了个弯,递给了旁边正在削苹果的小亚麻:“来来来,向导小姐,这一杯——”

        白槿劈手卡下,替小亚麻截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啪地一把倒扣在桌上。

        小蓝给她行云流水的这一扣唬得一哆嗦:“白小姐您为什么这么喜欢往桌子上拍东西……”

        凌厉的视线下一秒就扫了过来,旁边的绿向导往他嘴里塞了块松饼:“吃你的,下一局我替你。”

        永乐今天话很少,比平常还要少。灰羽全然不觉得是自己刚才刺激了他,就算他觉得,大概也并不会有多少愧疚。媒介人先生叹了口气,放弃了翻旧账的想法,加入了游戏中。

        极光有心带动一下气氛,重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上,打算下一局换点花样玩。

        小蓝注意到了,说:“别喝这么多啊极光,你今天好像话不多,都没见你——”

        休息室的大门被嘭地一把推开。

        “吵死了你们能不能看看现在是几点?”

        启明冷着脸站在门后,显然这位刚加班加点干完活的先生没有什么好心情来参加聚会。

        “极光你不是告诉我你去泡文献室了吗?”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极光一晚上无比低调毫无存在感的原因:这孩子是偷偷跑来玩的。

        启明宛如抓到孩子和狐朋狗友鬼混的监护人,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极光开始一边窥测启明先生的心路历程,一边在脑内规划八百种谢罪方式。

        “你们几个给我——”

        “尝尝松饼吗明老板?极光烤的哦?”

        盛情相邀的灰羽实在是个勇士,而启明似乎也并不是来搅局的,索性皱着眉坐下,开始吃松饼,甚至在观摩了几局后,也拿了个骰子加入战局。

 

        不得不说,启明并非是个与游戏完全绝缘的人。恰恰相反,他的手气不错,偶有意外也不会脸色太难看,况且也没人敢拿大冒险来消遣他,灌他酒就更不敢了,多半提几个问题被他怼几下就算是过去了。而轮到启明问别人问题时,对方总产生一种莫名的焦虑感,仿佛年关将至还有什么任务没完成——但那也比让极光来问要好得多,这小向导也就长了个人畜无害的壳,套话套得轻车熟路,专拣人家最不想回答的来问。

        绿向导替了自家搭档上场,虽然手气还是一脉相承的烂,但比起蓝哨兵之前被一诓一个准的惨样,这位回答起问题来可谓是笑脸相迎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软硬不吃。没了上赶着往坑里跳的祸害对象,对面几个人直呼没意思没意思。

        这头战况胶着,刚掷完一轮骰子,灰羽偶然一抬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咂摸出了一丝不寻常。他偏了偏头,指指小绿旁边的下场选手,问道:“绿大向导,您家的哨兵先生是不是不大对劲?”

        绿向导闻言立刻转头看去,只见小蓝直直地望向前方的空气,感受到他的目光后,也转过头来,然后茫然地眨眨眼,接着脑袋一扬,对着小绿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小绿:“……灰羽,你给他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呀,而且基本没度数的嘛。”灰羽望了望矮几旁立着的一堆五花八门的空瓶子,“嘛,就是种类稍微多了点。”

        “……我谢谢你。”

        小绿现在没空收拾灰羽。小蓝还直愣愣地坐在那,看不出来醉了多少。他试探着在小蓝面前张开五指,问道:“小蓝,这是几?”

        蓝哨兵认真地盯着面前的手思考了一会,然后倏地抬起手来,高高兴兴地和他击了个掌。

        ……我的祖宗!你可长点心吧!

        白槿立马开始检查自己刚才喝了几种酒,生怕也不明不白就被灰羽整成个傻子,步了蓝哨兵的后尘。确认自己没喝多少混合炸弹之后,白槿十分复杂地瞅了一眼对面还在对着绿向导眉开眼笑的小蓝先生,道:“他明天早上要是想起来,肯定要疯。”

        “而且多半不是吵着要自尽,就是要灭我们口。”小亚麻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小蓝先生不会那样的啦,而且他可能也记不起来的。”极光笑着说道。

        “极光我来之前你自己是不是也喝了。”启明煞风景地开始调转火力,审问自己的小助理。

        灰羽赶紧举手投降撇清关系:“明老板你别看我啊,他可没喝啊,小金毛手气可好了一次没输过。”

        小绿看着面前的蓝哨兵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少爷平日里从来没什么好脸色,现在在酒精的作用下笑得教人发毛。精神体白兔子早趴了,白猫衔着它绕着主人焦虑地踱步。绿向导没办法,只能尽力放出精神触手,指望着靠精神联结能安抚小蓝亢奋的情绪,至少别笑得那么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他除了大睁着一双蓝眼睛对着自己傻笑,总体还是很听话的。这样倒也好,至少明早他自己想起来会比较容易接受一点。绿向导如是想。

        听话的蓝哨兵手一伸,兴高采烈地从绿向导的脸侧拽下一根白纸条。

        脸疼。

        小绿赶紧把自己脸上的破纸都摘了,生怕一会被这祖宗拽破相。

        纸条条都没了,蓝哨兵满意了,开始继续笑眯眯。

        “天,这小子太吓人了,”白槿嫌弃俩字已经写在了脸上,“他是怎么成功活到现在的。”

        “可能是靠着事前把人都打服,事后把肇事者灭口。”启明事不关己地捧着杯子,凉凉地说道。

        小绿连哄带骗地让蓝哨兵起身立正,然后向其他人礼貌示意他们要先行退场,带着大醉鬼慢腾腾地挪,终于是顺利离开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关上之后,白槿挑了块甜甜圈,问道:“所以说,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小蓝?”

        她没指明对象,但灰羽很自觉地接过了话茬:“不喜欢?没有呀,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我像是那种给自己找不自在的人吗?”

        “那你做什么要总找他麻烦?”白槿咬了一口甜甜圈,“都是哨兵,我还是能感觉出来,你并不是单纯觉得有趣的。”

        灰羽笑眯眯:“是吗?我要是真的讨厌谁,可不会花心思去找不痛快。蓝哨兵确实很有趣的嘛。”

        一直没吭声的小亚麻突然说话了:“那之前那件事……也只有他们两个被针对——”

        “这话你可说错啦,向导小姐。”灰羽快快乐乐地喝了口热巧克力,“我怎么会讨厌志同道合的同盟呢?那时候,没把他们俩拉进来确实是失策,不过他俩也不傻嘛。”

        “总之,开下一局吧,白小姐,您先来?”

 

 

        5.

        媒介人的工作地点位于白塔的底部和地下。永乐的生活没有多大改变,他依然和各种各样的纸质文件和数据资料打交道。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多了个雪白的大鸟立在桌边,并且时常要接受精神联结另一头的一只聒噪鸟类的骚扰。

        灰羽的状况在建立精神联结之后开始喷射式爬升,虽然信息素依旧骇人,但总归是能收放自如。他身体的机能也逐渐在调理过程中恢复了正轨,可以继续在阳光下快乐地打架了。

        几年过去,永乐的精神力在有针对的培训下如虎添翼,灰羽有了大靠山,没了后顾之忧,天天在白塔里自在徘徊,或是泡在永乐的办公室里,为锻炼向导的集中力和工作效率贡献自己的力量。永乐先生一面要定时检查灰羽的情况,一面还要管着白塔乱七八糟的匹配情况和人力调配,从早到晚坐在办公桌前一个头两个大。

        雪鸮呜呜地叫了两声,永乐抬起头,是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推门而进的是吊着胳膊的绿向导,白猫从他肩头一跃而下,踱步而入。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进屋之后带上了房门。

        灰羽趴在沙发上抬了抬眼,打量了一下绿向导那光荣负伤的手臂,和永乐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看来上面那些混账动作挺快。

        按照白槿和小亚麻那边的消息,小绿在不久前的任务中“意外”负伤,并且应该刚刚和小蓝解除了搭档关系。这自然是遂了高层的意——离开向导的哨兵才能顺利向着黑暗哨兵转化。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绿向导受伤的真相和历代黑暗哨兵的觉醒资料透露给蓝哨兵就好。

        绿向导靠在门边,微笑着检视了整个资料室,接着把目光转向永乐和灰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请问,之前你们给小蓝看过的资料,里面剩下的部分在哪里?”

        啊呀,聪明人。

 

        白槿和小亚麻的情报没有错,这两个人的搭档关系确实已经解除了。但谁能想到当代的年轻AO断了关系还藕断丝连,精神联结尚且保留着呢?

        “这样一来嘛……绿大向导,要不要合作呀?”毕竟保留精神联结的情况下,蓝哨兵的状况更容易在掌控之中。这是灰羽哨兵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们的计划需要保证蓝哨兵在适当的时候举枪向白塔反击,有绿向导的话则是更上了一层保险——虽然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位绿向导不是个好拿捏的。

        不好对付的向导先生笑意不减,问及他们计划的具体内容。永乐应他的要求,递给了他之前对蓝哨兵瞒下的觉醒资料。在他翻阅时,永乐隐去了关于蓝哨兵的部分,有取舍地大致叙述了一下计划的安排,只交代了前因后果和黑暗哨兵的真实背景。

        绿向导听完,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说:“嗯,对你们的说法我暂时保留意见。不过不管是真是假,就算我和小蓝已经不是搭档了,他我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所以请你们别打他的主意,这些暂时对他保密。相对的,我也会尽可能地为你们提供协助。”

        灰羽笑眯眯点头道:“这可真是太好啦,绿向导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对我们的想法感兴趣的。”

        “是吗?”绿向导咔地把手里的文件夹靠到书架上,一边笑眯眯地转头。

        白猫的瞳孔骤然缩成一道细线,又在锁定游隼之后缓缓放到最大。架子上的灰鸟咕咕地俯视着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支起了翅膀。

        永乐并不打算参与到两个Alpha皮笑肉不笑的相互压制中去。即使作为一名Beta,他也能嗅见空气里碰撞的刺鼻硝烟气和苦涩的什么香草味——这两个家伙讨人嫌的信息素炸在一处,太难闻了。

        名义上来查资料实际上来恐吓加警告的绿向导大摇大摆走了,胳膊上还打着石膏也没耽搁这位少爷的气焰嚣张。灰羽一边关门一边晃着说:“哎呀,真可怕真可怕,这位可比明老板还要难对付啊。”

        永乐站在书架边整理着资料,道:“不惹他他也不至于这么大火气,他那位哨兵更难对付。”

        灰羽像是想起了那个较真的蓝眼睛,龇着牙打了个哆嗦:“哇,那位,他要是知道这么些破事,可就没完了。”

        “他们两个,一个较真,一个护短,加起来是十成十的麻烦。”永乐摇了摇头,“总之,在计划开始前别节外生枝,小蓝那边之后再慢慢解释,小绿可不好糊弄,接下来的事能不让他们参与是最好的。”

        当初他们两个被卷入的黑暗哨兵风波可谓是狼狈收尾。被逼上绝路的哨兵和隐瞒身份的向导匆忙结合,彻底激怒了幻想破灭的高层。永乐一枪崩了两个追兵,自己也被共鸣炸弹怼了个正着。向导受伤大概是能激怒哨兵的最直接方法,即使和向导结合,灰羽依旧让白塔见识了最接近黑暗哨兵的恐怖力量。

        即使是强弩之末,困兽之斗。

        结局是恶心又无趣的妥协,双方各退一步。白塔象征性地清理了几个关系人,算是有个交代。永乐和灰羽留在塔里,督察着日后白塔的作为,或是看着白塔寻找下一个目标。

        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奈何这不过是另一个轮回,无外乎这一次他们是旁观者,而被白塔看做猎物的兔子已有锋利的爪牙。

 

 

        6.

        灰羽站在白塔顶层,久违地感到烦躁。

        蓝哨兵在给人添麻烦这一点上着实是无人能出其右。绿向导其实也半斤八两地会折腾,但这位向导先生和永乐灰羽他们两个人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互相心知肚明地算计,又在大方向上意外地合拍。

        除了在涉及到蓝哨兵的问题上。

        本想着借小蓝那个不罢休的较真性子让高层的混蛋们吃点苦头,谁知一个没看住,蓝哨兵提着枪就往前线冲过去了,这愣小子一点防备没有,没绿向导盯着,简直是送上门给人当实验的白兔子。但再怎么说,好歹这位还是个能自保的——另一头,极光作为白塔要挟启明的筹码,也被弄上了前线,这孩子才是真的赶着去送命。

        永乐和灰羽本想背后给话事人捅上一刀,结果差点弃卒还保不住车,被反将一军。这会儿集体任务刚刚结束,白塔里和战场上却还有大把糟心事要处理。极光给半死不活地送了回来,蓝哨兵行踪不定死生不明,几个祖宗全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灰羽的终端快被白小姐给打爆了,这位姐和小亚麻两个人轮流对他和永乐夺命连环call,勒令他俩赶紧下来个人收拾残局。永乐刚刚下去,正碰上好戏开场——绿向导断了胳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大半夜突然半路杀出,把亡羊补牢的几个人逮了个正着。

        灰羽打了个呼哨,招来游隼跟上自己,边听着底下的消息。永乐堪堪从绿向导手底下救了那可怜的高层小助理,以免盛怒的Alpha一时冲动下闹得死无对证。确认过这群人匆匆忙忙奔赴战场处理烂尾后事之后,灰羽转回头,一点不客气地踹开了塔顶的高层办公室。

        办公室里本来谈着什么的几个人瞬间警惕地看向门口,迅速关上终端和投影。几个镇着白塔顶层的大人物此刻纷纷起身,和灰羽对峙着。

        “灰羽哨兵,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隔着桌子,一个人出言警告道。

        灰羽显然是那种最不听劝告的类型,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一枪打爆了桌面上还亮着信号灯的终端。

        “嘿,先生们,对我就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吧?”哨兵歪着头欣赏着电子仪器冒出的青烟,“玩过一次的把戏,玩第二次可就没意思了。”

        终端彻底报废,滋滋地冒着火花和烟,在凝固的空气里持续发酵着火药味。

        “注意你的立场,灰羽。”西装革履的先生们脸颊冒汗,仍旧试图威胁这个不速之客离开。“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灰羽闻言笑眯了眼,象征性地拍了拍衣服下摆,然后抬脚就掀了桌子。

        圆桌那一边,原本坐在正中间的先生面如土色,和椅子一起狼狈地滚倒在地,瞪着双眼看着翻倒的漆黑长桌。

        灰羽上前一步,踩着桌沿直接把枪抵上了西装先生那冒着冷汗的额头。哨兵眯起了单片镜后的黑眼睛:“立场?我的天哪,您该不会真以为,我不敢开枪吧?”

        他嘻嘻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教我?”

        “先生啊,我们可有好些新账旧账要清算呢。”

        周围的几个人立刻拔了枪瞄准灰羽,他本人却脸色如常,笑着盯向被他拿枪抵着脑袋的话事人,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对他做了个口型——“砰”。

        在灰羽动嘴的那一刹那,硝烟一样的信息素席卷了整个房间。话事人仿佛被无形的巨兽一击擒获,整个人都痉挛般抖起来了,瞪圆了双眼,从喉咙里发出尖细的嚎叫,恐惧地往后挪动着。惊惶的猎物彻底无处可逃,他像是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疯狂地对周围摆动着双手,尖声叫喊着:“枪,放下!放、都放下!!!扔了!快点!!!”

        没有人可以抵挡如此高浓度的信息素,也从来不会有Alpha做到这样。拜当年的药物刺激后遗症所赐,灰羽的信息素从来不怎么正常,全靠永乐一直替他调节才没大肆失控。正因此,他一上前线就要疯,所以几年来一直呆在白塔里长草。眼下这倒是报应不爽,让这群罪魁祸首吃尽了苦头。一群人被死死压制在地板上,谁还顾得上枪眼子和谈判。

        “别——我们谈谈……谈谈!都可以谈!我可以补偿!我可以给你们补偿!你们要什么条件都能商量!都好商量——”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哨兵脸上露出了新奇的神情。

        “哎呀,我的好先生,您该不会以为我是像他们似的,来找您讨个什么公道吧?”

        “蓝哨兵和绿向导被摆了一道,这次自然会找你们来谈公道的问题——”灰羽笑吟吟地望着匍匐在地板上的一群烂人。“当然,你们最好祈祷那位蓝哨兵平安无事,不然呢——”

        “——明老板还要找你们算极光的账,再加上一个火力全开的绿向导,猜猜看,你们能活几个?”

        他歪着头欣赏话事人苟延残喘的痛苦模样:“至于我和医生……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新账旧账,咱们一起算清楚了。”

 

 

        7.

        休息室的游戏局已经散了,白槿拖着小亚麻回去睡了,极光更早一步就让启明给拎走了,房间里清净了大半,只剩壁炉里燃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永乐收拾着矮几旁的几个瓶子,他看着其中某一个的标签,好一阵无言。

        “小少爷,这可不是甜酒吧?”媒介人先生叹了口气,“哪找来的烈酒?难怪小蓝都能醉。”

        “你抽屉里的啊,医生。”灰羽从盘子里挑了个剩下的烤饼,“哎呀,没想到能醉得那么厉害。”

        永乐想起了刚才白槿提起的话题,也问道:“你确实是挺针对他的。”

        “嗯——是啊,为什么呢?”灰羽又往垫子里一靠,“可能是,在白塔的这群怪物里,他是唯一还有趣一点的?”

        灰羽注视着落地窗外,夜色里反射着灯光的雪花:“或者说,同样都是倒霉的哨兵,看着他的样子……”

        “和我自己比起来,挺不甘心的?”

        永乐也沉默地凝视着纷飞的雪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嘛,以前那些凭什么凭什么的想法,现在想想还蛮幼稚的。”灰羽咬了口松饼,“小蓝心里也很明白的嘛,他那鬼门关走得一遭挺够呛。”

        “是够呛。”永乐点头道。作为“够呛”的报复,两年前那堆破事一结束,小蓝先和他们计划中一样,跟小绿合作无间地收拾了话事人,然后一转身,就来收拾他们两个计划起草人。要不是蓝哨兵还得忙着和绿向导斗智斗勇,恐怕会和这俩人死磕到底。

        “而且,最重要的嘛……医生还是很——不错的。”灰羽托着腮,笑眯眯瞅着永乐。

        “嗯,小少爷。”永乐也转过身,挺高兴的样子,微微笑了一点。

        “圣诞快乐。”

        两只鸟类精神体一前一后,在天花板下展翅盘旋,落在了圣诞树上。

        圣诞树上的槲寄生,在火焰的暖光下,带着鲜活的光彩。

 

 

END.

————————————————

几个无关紧要的废话情报:

· 小蓝其实酒量很好,比小绿好,但是几种酒混着喝,铁板也扛不住【所以说现实里一定不能学像小少爷这样的灌法!

· 第二天早上蓝哨兵暴走,直接受害者是啥也没干还一夜没睡踏实的无辜群众绿向导。

· 灰羽最后并没有真的把在场的人全部弄死。因为还要留活口处理后续的交接以及公布实情。他只是负责上去拖住话事人,本来还想找找小蓝的坐标,谁知高层的终端被他进门就一枪崩了,所以只能指望绿向导。

· 极光在两年前黑暗哨兵事件中被殃及,受了重伤,所以启明一直盯着他不给喝刺激性饮品。

· 启明是白塔的武器装备设计师,是Beta,但是比Alpha还难打交道。

以及最后——

我好想写ooc傻白甜发情期开车你侬我侬啊啊啊啊啊!

都ABO了我究竟为什么还要写清水啊岂可修!!!!!



我更了!我日更了!只要我还没睡就不算是第二天!【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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