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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哨ABO】【绿蓝】脉搏驯服指南 [上]

        · Alpha向导绿 x Omega哨兵蓝,含微量永灰明光白亚麻

        · 目前绿蓝交往进行时,含大量双向暗恋死对头回忆杀,全篇无逻辑流水账,原则上时间线按节交替

        · 是《非典型性针锋相对》的番外三,3.4w+,不得已分成上下两篇进行发布,随后会附下篇链接→脉搏驯服指南〔下〕 

        · 文中所有不合理设定均为杜撰,建议看完正文后阅读

        · 正文《非典型性针锋相对》

          番外一《恋爱戒断反应》

          番外二《故事杜撰主义》

 

 

 

        “爱并非是持续不断的永恒体验,爱是不连续的、转瞬即逝的、一个个发生积极共鸣的微小瞬间。” 

 

 

        1.

        剪刀在指间灵活旋绕,仔仔细细地沿着铅笔画好的虚线,从薄纸上裁下一个漂亮的形状。白猫从一旁跃过来,从容地端坐好,摇曳着尾巴端详这一幕。薄纸被完整地从衬纸上揭下,对着地板比划了几回,就要往下贴。

        “再偏一点,前端往右转到两点钟方向。”上方突然有人开口。

        拿着纸的人顿了顿,依言照做,换了个角度比划给旁边的精神体看。白猫偏着头审视片刻,满意又认可地叫了一声,这人便把纸平平地贴上了地板,小心地捻平边缘。

        背对着这边站立的青年两脚一前一后地迈开着步子,背脊挺直,从头到脚绷得线条流畅,一手远远朝侧边打开,另一手微微前伸,像是个邀请的动作,又像是一手执着什么。整个人纹丝不动,活像一尊起舞的雕塑。撤去了地毯的大理石地面十足光洁,倒映着颀长漂亮的人影。

        小蓝跪坐在地上,盯着那倒影眨眨眼,直到白猫不耐地嗷了一嗓子,催促般直甩着尾巴,他才回神收回目光,对照着眼前的步伐贴好最后一个脚印图案,拍拍手站起身。

        “好好好,结束了结束了。”小蓝说着,拾起散落一地的工具和材料去一旁整理。

        维持着标准姿势的青年闻言,十分有礼地收了架势,朝这边走来。

        “哇哦。”小蓝抱着胳膊评价道,“你倒是做戏做全套,怎么不再和空气行个吻手礼?”

        绿向导不疾不徐地踱过来,走到近前,托起蓝哨兵在肘侧不悦敲打的手指,微微俯身凑过去。白猫轻盈地跳上他的小臂,优雅的精神体像主人一样微微颔首,替主人在蓝哨兵的手背上轻啄了一下。

        “……”

        小蓝整个人都蒸起来了,对这个该死的向导下不去手,对猫更狠不下心,只好一把抽回手,烧着脸继续收拾东西。

 

        方才两人倒算不上做了什么大工程,但也十足麻烦。小绿环视一圈这个房间,偌大的休息室里中央的大件家具都被推去墙边,柔软的地毯也被收掉,哨兵向导们平日放在这里的杂物也被主人各自领回——大片的地板空旷出来,被仔细地贴上了一个个脚印的图案,按照某种韵律精准地排列组合成舞步。在不久之后,这个房间将被暂时征用作白塔的练习室。

        收拾好了东西的蓝哨兵站直了身子,瞧了瞧一地杰作,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亲手完成的工程颇有成就感,但还是很勉强地评价道:“也就是现在,才能有闲工夫干这种事。”

        “啊,没错。”绿向导难得没有反驳什么,“以前哪有心思弄这些。上一次办是……该是七年前了吧?”

        小蓝显然也想起了什么:“是哦,我记得……”

        “——是九年,九年前哦。”

        门咔一声向两边打开。白头发的女哨兵高高地挽着发髻,昂首阔步推门而入,左右打量了一番休息室的新面貌,点头道:“你们俩干得不错嘛,动作挺快。”

        “这本来压根就不是我们的工作好吗。”绿向导把背包甩到肩上,“就算没活干也别让人打杂啊。”

        “不可能是九年前的吧,那时候我和小绿才刚来白塔。”小蓝还在纠结七年九年的问题,掰着手指算着,“我们毕业后来了这里,两年后进入全面战备状态,持续五年,一直到两年前混战才结束……”

        “最近一次应该是开战前夕吧?那应该是七年前啊。”小绿也觉得自己没记错,“如果是九年前的话……啊。”

        小绿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白槿挺无奈道:“七年前那次不能算啦,哪里还有酒会的样子,大家风声鹤唳,都各怀鬼胎的……之后根本没多久就开战啦。”

        小蓝还没反应过来:“那我也不记得九年前有参加过什么……等等!”他说到一半猛然惊觉,条件反射般倏地转头看向小绿,然后收到了对方一个无奈又微妙的笑容。

        蓝哨兵怔怔地张了张嘴。

 

 

        2.

        在秋季俯瞰原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自远而近,地平线上巨大的云漫过山峦,把野地浸透成黄昏的深金色。

        一阵毫无预兆的疾风扫过,将野地茂密的草叶掀起一片金浪。

        “我说你!”蓝眼睛的哨兵如临大敌般架起着精神屏障,“不要和我离那么近!”

        绿眼睛的向导耐心告罄,烦躁地把共鸣法杖戳在旁边的地上,抱臂道:“给我适可而止,你见过哪组搭档行动要相互距离十米开外的?”

        年轻的哨兵磨牙道:“安全距离懂不懂?你一个Alpha,麻烦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离Omega远一点,谢!谢!”

        “好好好,安全距离……”小绿恼火地把共鸣杖拔起,转了几下背在身后,然后顶着对方的怒视象征性挪了几步,“一步,两步,够远了没?不够远也麻烦您忍耐一下,我不想说话的时候总,用,喊,的!”

        两人一字一句撂完狠话,和对方大眼瞪小眼对峙半晌,各自愤然行路谁也不搭理谁。

 

        距离新人入塔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彼时尚不是搭档的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给彼此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讨人嫌的挑衅和最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无论从哪一点看,这个开场都糟糕透了——如果没有在第二天,得知那更糟糕的匹配结果的话。

        “我那时候要是把他打成重伤,是不是现在就不用和他搭档了。”蓝哨兵蹲在白塔脚下,恨恨地咬着草茎。

        “不会,”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哨兵接道,“并且你会被记个大过,然后被勒令向他赔礼道歉。”

        “那还不如杀了我!”小蓝把草茎一摔,“让我赔礼道歉?和他?绝对,死都不可能!”

        “唉,你为什么不能学会和自己的向导和谐相处呢?”哨兵从容地剥着手里的橘子,把它拗成一个对称的造型,托在手里欣赏着,“小亚麻就很好啊,从来不会让人这么焦躁的——嘿,你该和你的绿向导谈谈,不要总是对着人家大呼小叫,会吓到人家向导的。”

        吓到?他?小蓝半张着嘴,脸色精彩极了,像是不知道该从何槽起,最后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你以为向导都是温温和和的Beta吗?你,你这是刻板印象!”

        “啊,可能……”哨兵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转过头,远处一个人影正从绒绒的草地上边挥手边朝这边跑来。

        “白槿!有等很久吗!”

        “可能,你家的那位不是……但我的向导,就是。”长头发的女哨兵最后说完这句,就扔下小蓝一个人在塔底,捧着那张牙舞爪的橘子兴冲冲过去给年轻的Beta向导献宝,精神体鱼群在她们周围快乐地游弋。

        蓝哨兵愤愤踹了一脚白塔的外墙。

        和搭档,和谐共处……

 

 

        第三次路过完全相同的岩石丛时,蓝哨兵抓狂了。

        “你不要再找借口了!这绝对就是一小时前的那个地方!也绝对是三小时前就见过的!”

        绿向导眯着眼,在终端电子地图和纸质地图之间来回研究,蓝哨兵全然忘记此前自己说过的“离远一点”的要求,在向导面前恼火地跳脚,一手指着全息投影上的定位,一手猛力戳着纸质地图上相同的坐标,激动的指尖在纸张纤维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不就在这里吗!不就往这里走吗!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连最基本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人!啊!”

        “啊,是这里就是这里,”绿向导心虚了一瞬,自知理亏,“可是前几次路过,这里也什么波动都没有啊……所以当时设置的发信器到底在哪?”

        “问你啊!向导!”小蓝可算找到了由头发飙,“不是你放置的吗!动用你的精神力找找看啊向导先生!”

        小绿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个精神触手拍过去,狠狠打通了精神域联结。

        “您哨兵先生五感发达那就您来带路!”

        精神域里猝不及防被戳进来一个坐标,震得识海一波波阵痛,小蓝捂着脑袋混乱了好一会儿,牙都要咬碎了,才控制住自己保持理智,没一怒之下断开联结。

        绿向导原本只是报复性反击一下,结果见蓝哨兵抱着脑袋,半晌没直起身子,他又不大自然地俯下身去察看情况,试探着开口:“喂,你没……”

        “嘘!”小蓝猛地伸手制止了他,紧紧颦着眉,正全身贯注地听着什么。

        不愧是伯伦希尔哨兵的五感,无论是感知速度还是灵敏度都要比普通的哨兵优秀更多。小绿一边慢慢退开,给他留足空间,一边检查着周围地区精神屏障和信标的状况。

        两个人在金黄的原野上并肩伫立着,识海里的波浪仿若麦浪般规律起伏着,两个精神域彼此封闭,却意外地同步而默契。

        突然,像是闯入陌生海域的游鱼,有什么不寻常的微小波动在平缓的精神力水面上绽开了涟漪。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警觉地望向同一个方位。

        “西南方向,在移动!”

        蓝哨兵拎起枪就跑,绿向导也没废话,背起共鸣杖紧随其后。

 

        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才被两个出类拔萃的向导哨兵捕捉到这仅有的一丝波动,对方的能力可见一斑。发信器的信标早在几小时前——也就是他们设置发信器后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但奇怪的是,取走信标的人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还会徘徊在如此之近的地方,而不是迅速移动到精神力覆盖范围之外?

        而且,就在两人察觉到并且开始追踪信标的时候,对方立刻开始迅速移动。要不是他们一刻不敢停地穷追不舍,或是反应慢了那么一瞬,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跟丢。

        信标携带者的目的地十分明确,朝着某一个方向毫不迟疑也不变向地奔赴着。小蓝咬得死紧,尾随其后穿越原野,越过山岩,涉过河川,速度丝毫不减。眼看着和目标的距离逐渐拉近,年轻的哨兵已经翻手把枪端好,步子踏得又大又快,猎豹一般几步掠过矮矮的灌木,眼都不眨,一头撞进前方的树丛——

        绿向导劈手破开枝叶,一把扯住搭档的后领,另一手勾着树干堪堪稳住,在这个家伙义无反顾跳下悬崖前揪住了他。

        属于哨兵的枪在空中打着转,溅开水珠掉落下乱石急流之中。

        瀑布的湍流从脚旁飞落直下,蓝哨兵的脚险险刹在水流和岩块的边缘,再多迈半掌就会一脚踩空,被吊死在瀑布前。他瞪大着蓝眼睛,劫后余生地喘着气,身后的绿向导更是心有余悸地捞住他,瞳孔还在应激性下缩成着一条细线,维持着动作动也不敢动。

        好不容易回到了踏实安全的区域,绿向导脸色分外难看,一言不发地收拾着方才情急之下被他抛弃在几米外的共鸣杖。那冒失的哨兵还站在悬崖边沿朝下愣愣地望,多半是在为那无辜牺牲的好枪扼腕叹息。

        莽撞的家伙。绿向导想着。

        “停下了……”那头的哨兵突然喃喃道。

        小绿还以为他是说刚才有惊无险的那一幕,打算说他几句来着,却在下一刻反应过来。

        “信标停下了。”小蓝扒着树转头,“就在这下面,垂直距离十三米左右。”

 

 

        3.

        “多少米?你量了吗?”

        “没量,这尺子不够啊。”小蓝盘腿坐在休息室地上,拿尺子嗒嗒地敲着地板,“数地砖吧,大差不差就行了。这房间大点小点有区别吗?”

        “大约二十三米六,昨天你自己说的。”小绿倚在滑轮箱上,脚一蹬就一个漂移,“唉,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吧?”

        这后半句显然是对在场的另一个对象说的。小亚麻抱着一堆纸翻看:“精确点啦,免得之后再出什么问题。”

        “那就二十三米六四一,我验过了,精神力是不会出错的。”绿向导坐着箱子一个打转滑到蓝哨兵旁边,顺手摸了摸这人毛茸茸的脑袋。小蓝不大高兴地顶着一头乱发和向导的手掌,抬头瞅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懒得管,继续算数据去了。

        小亚麻弯腰接过小蓝算数据完的纸,一面环视着房间感慨道:“哎,现在真是闲了啊,连白塔都有排练室了。”

        “临时的而已,我才不要牺牲休息室。”小蓝用尺子拍了拍头上的手,让主人老实收回去,“我们当时练习,都是在草地上随便找个地方就练了,哪里还有这么多事?这地方一占,我午睡还要回宿舍去。”

        “我得说,你午睡也是随便找个地方就睡了。”绿向导架起长腿,闲闲地坐在箱子上,对着休息室的装潢评价道,“这里当练习室确实最合适不过,再加几面落地镜就更好了。”

        “那您见谅,绿大少爷,这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那么丰富的手拉手跳舞的经验。”蓝哨兵撑起身去给小亚麻帮忙,顺便拿膝盖撞了一下这个闲人,“以及,小绿先生,麻烦少和灰羽打交道,矜持一点,你最近越来越没正形了。”

        “啊不,小蓝先生,我这是和您学的。”被点名批评的小绿先生学着他的Omega刚才的样子,盘起腿托起腮,脑袋歪着仰起看过去。小蓝猝不及防对上那作孽的绿眼睛,被他这一看燥得够呛,一把掐过去让他滚起来搭把手。

 

        确实,无论是搭档关系还是恋爱关系,都无疑对双方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如几年前,履历完美漂亮的Alpha先生在见面第一天就和Omega学会了打架,而目中无人的首席哨兵先生也学会压着脾性踢踢踏踏地跳几步舞。再比如今天,心细如发的向导终于彻底放下包袱,开始肆无忌惮地躲懒,而他的好搭档则认命地捡起琐碎的小事,还没忘记忙里偷闲地呷一口酸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没可能的!”小蓝几乎是一脸惊恐地胡乱摆手,“再怎么样,我也绝对不会去开舞!这种东西别说几年,就算是被这人影响了几十年我也绝对做不到!”

        “可是小蓝先生明明就跳得很好嘛。”极光眨眨眼,看向旁边的白槿,女哨兵端着茶杯认可了这个说法,“而且小绿先生也有说过,您真的跳得很好了!”

        “不要用敬语!而且,既然那家伙这么说……”小蓝额角直跳,“他自己怎么不去开舞啊!他不是最喜欢出风头吗!让他出个够不好吗!”

        “哎呀,但没有舞伴我很头疼啊?”被质疑的对象笑眯眯地端来了茶盘,丝毫看不出来有半点头疼的迹象。两个哨兵和两个向导此刻正窝在极光的小会客室内,把往日应该在休息室开展的下午茶项目在新场地继续进行。

        “你根本就是先答应了之后再来说服我!”小蓝愤然道,“而且,干嘛非要我陪你上场?白小姐去不行吗!”

        “咳咳……”白槿立刻露出一副“你不如杀了我”的表情,两个Alpha十分难以言喻地对视了一眼。

        “请你和你的搭档好好配合,谢谢。”白槿啜了一口杯里的水压惊。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歧义,小蓝无言半晌,解释道:“我是说让白小姐和小亚麻去开舞……你安安分分吃点东西享受舞会不好吗?”

        “跳舞也是享受舞会的一种方式呀。”极光插嘴道。

        无法反驳。

        小蓝沉着脸抿了一口气泡水,心里第一次默默期待启明快点到场。

        本来今天下午应该是有极光的练习才对,结果启明居然破天荒地表示也要去看看。虽然几人本能地发怵,但最后还是约好在极光这边的小会客室碰头。眼下启明应该还在处理灰羽一力捣毁的几台装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

        突然,桌下响起来终端的提示音。

        白槿打开会话窗,回复几句之后便站起身,叫上几人一起出发前往练习室。

        前面两个人走得很快,小蓝落后几步,还在想刚才的事。

        “还是不愿意吗?”小绿从他身后探身问道。

        “……不愿意。”瞥了眼向导的绿眼睛,哨兵转回视线继续走着。

        “你不想和我跳舞啊?”绿向导笑着问。

        “也没有……”对方直白的问题让蓝哨兵不大自在,“万一出丑那不就……我又没什么经验。要不然你找别人跳好了。”

        “真的啊?”小绿眨眨眼,确认道。

        “……假的,手给我。”小蓝一把抓过男朋友伸过来的手,快步向前,“跳就跳,有什么了不起。”

        白猫快乐地绕着白兔子精神体转了个圈,并肩朝前方两个主人跑去。

 

 

        4.

        年轻的哨兵和向导费了番工夫才抵达了瀑布距离顶端“垂直距离十三米”的某处,这鬼地方水流湍急,但流量不算大,隔着水帘可以隐约看见后面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岩壁。

        “需要呼叫支援吗?”向导单手攀着岩壁上的凸起,探出上半身观察着那个黑黢黢的洞穴,“信标没有继续移动,也没有被屏蔽,我觉得这不简……喂!”

        毫不吸取教训的哨兵已经纵身一跃,破开水壁落进洞口。这次向导的手抓了个空,只能看着那个蓝眼睛背对着这边摆摆手。

        “向导就在外面等我信号吧,我去前面探探路。”

        真是十足挑衅。小绿当然不会留在外面让他一个人冒冒失失跑进去,非常受不了地摇摇头,跟着也跳进洞里。

        这看起来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洞穴,长年累月被瀑布掩盖。洞顶时高时低,每隔三五步就有淅淅沥沥的水帘或是水流渗下。两个人无声无息避开这些障碍,在洞内穿行。没了武器的哨兵依旧不改老毛病,英雄病一点没减,还坚持要在前面探路,把自己的向导挡在身后。

        “我说,”小蓝从腰后抽出照明电筒,谨慎地举起,“一会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你记得记录完数据然后跑快点回去报告……”

        蓝眼睛快速眨了眨:“然后叫人回来给我报仇。”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小绿把共鸣杖举高了一点,对着光柱照亮的地方,“我可不认识路,回去还得你来带路。你要是害怕了可以去外面等我。”

        “那请不害怕的绿向导先生不要再抖了好吗,我——”

        “……”

        一抹浅浅的回音碰撞在岩壁上,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你有没有听到,”小蓝皱着眉,尽力放慢脚步听着前方黑暗里的动静,“这不像是电子设备的声音。”

        “呃呜……”

        洞穴深处传来的声音更清晰了一点,小绿把共鸣杖横在身侧:“没错,也不像是精神力的声音,应该是活物。”

        “水声和回音太严重了,我听不清。再往前一点,过了水流的阻隔就好。”哨兵试图从纷杂的信息中剥离出关键的部分,就在他专心分析的时候,突然被身后的人狠狠扯了一把。

        “你干什么!你……”他没来得及发出抗议,两人的身位就瞬间调换,方才还从容自若的绿向导横抬着握杖的手把他挡在后面,几面精神屏障顷刻架好。

        即使动作如此迅速,但在穿过最后那一道水流的刹那,小蓝也已经嗅见了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属于陌生Alpha的信息素。

        完美的精神屏障隔绝了对面的骇人信香,精神屏障的主人——此时场内的另一个Alpha微微放低重心,浑身绷紧,法杖前端瞄准对面,已然本能地呈现出攻击姿态,大睁着的双眼在黑暗里熠熠发光,和不知何时放出来的精神体一起紧锁着前方。

        一片昏暗中,噼啪窜过几缕电流一样的光亮。

        “……是……白塔?”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被注视着的黑暗里响起,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白猫弓起身子,恶狠狠嘶哈一声,从喉咙里发出低吼的警告。小绿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把身后的人挡得更严实了一点。

        “也好……希望能……”像是被在岩壁上摩擦着一般,那个声音越来越尖厉,震得精神屏障隐隐颤动。最后,像是利器吱呀划过瓷器表面,那如有实体的嗓音在话语的末尾碰撞出骇人的鸣响,刺耳至极,震得两人俱是往后一缩。等他们再回过神来,那个Alpha连带着可怖的信香和压迫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里的血腥味依旧浓郁,还残留着信息素的味道。小绿脱力般踉跄了几步,捂着还在阵痛的脑袋。小蓝眼疾手快搀了他一把,一面也按着自己受了大刺激的耳朵。两个人皆是一身冷汗,难得没嫌弃对方什么,虚虚靠在一处缓着劲。

        “呜……”

        闻声两个人又猛地站直,僵硬地架起手边的武器。那个疑似活物的动静并没有随着方才诡异的Alpha一起消失,它听起来和刚才那个嘶哑刺耳的声音完全不同,就像是某种年幼的野兽,或是……

        小蓝突然一把撒开小绿,拨开他冲向了声音的源头。绿向导险些歪倒在地,赶紧暗骂着这个麻烦鬼就往里跟。

        洞穴再往里,岩壁上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是被人刻意泼洒上的一般,散发着警示性的气味。生怕自己慢一拍那该死的搭档就要出事,小绿咬着牙往前跑,不想正和小蓝撞个正着。

        蓝哨兵自己沾了一身腥臭的血,还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子,那个让他们折腾了一整天的信标正泡在血糊糊里闪着信号灯。趁他的向导还没被自己这副模样吓出个好歹,小蓝赶紧抢着解释:“不是我的血,也不是这孩子的!里面没别人也没死人!快走!先回白塔!他——”

        不用他说完,绿向导一把脱下外套兜在这两人头上,一边抓过信标往外退开:“裹紧!难怪要这么多血……别靠过来!”

 

        夕阳下的野地呈现出熟透的金红,中央被外力破开,划出两股细细平行的轨迹。

        年轻的搭档正驮着人飞快返程。

        两人份的外套乱七八糟地裹在小孩子身上,这具刚分化不久的年幼身体极度不稳定,体温高得不正常,正伏在小蓝背上无意识呓语。绿向导边戒备着周遭环境边赶路,不远不近地注意着那两个人的状态。

        谁的身上都没带抑制药物,Omega的信息素根本关不住,从小孩身上层层叠叠的布料里倾泻出来。小蓝把自己的颈带解下来往他的腺体上缠,才好歹锁住了那逸散的信香。即便如此,途中还是能感受到几乎实质化的信息素在流淌。

        小绿无视那些招人的香气,只盯了盯搭档空荡荡的颈间。汗水混杂着陌生人的血污从大片干涸的血迹上淌下,划过肩颈的皮肤,刺激得小蓝直皱眉——显然,那个Alpha的信息素对他而言是种折磨。

        “快到了……快到了……”小蓝喘息间喃喃道,不知道是在安慰背上的孩子,还是在努力安慰自己。

        突然,一股精神力流淌而入。哨兵诧异地转过头,他的向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二指并拢抵在他的太阳穴上,缓缓替他分担精神和信香的双重压力。

        “再撑一下。”向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和他并肩行进着,直到中途猛被绊一下才瞬间垮了从容的模样,扶了把哨兵的手臂,假装没有看见对方那好笑的神情。

        两人不忿地撞了下肘,朝着远处即将入夜的白塔奔去。

 

 

        “他情况怎么样?”

        不方便进病房的Alpha等在走廊里,见搭档探视完毕关门出来才上前询问。

        “唔,还不错。汛期、低烧加上营养不良和一点皮外伤,好在只是比较虚弱,没什么大碍,休养一阵就好。”小蓝把手里的病历递给小绿看,“分化得很早,觉醒得也早,很少有年纪这么小的向导。目前没有药物过敏,情汛很顺利就度过了。可能过一段时间会去受一些系统的训练——永乐说他可以安排。”

        “看着确实年纪很小,啊,其实也已经十一岁了吗?”小绿大致扫了几眼,“我听医疗部说,最近经常能捡到类似的流民,而且基本都是在边境那一带发现的。”

        他抬起头来看着小蓝说:“虽然以前白塔也时常会收容这样的孩子,但最近的这些属实可疑。”

        小蓝点头道:“确实。无论是发现地还是发现方式都极其不寻常,像是刻意放置在那里想让我们发现一样。更何况,这次还出现了一个不知来路的Alpha。”

        “边境地区太敏感了。我估计下次的行动会和这个有关……喂。”绿向导皱着眉,瞪着眼前凑过来翻资料的家伙。

        被叫了一声的年轻哨兵还无知无觉,疑惑地抬眼看着他,一边还用手腕蹭着肩颈上的污渍和血痕。

        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了,小绿飞快瞄了一眼小蓝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迅速偏过头,把一个小包裹塞进他怀里,接着往后退了几大步。

        “给我把抑制颈环戴好!”向导头痛得要死,涨红着耳根,“安全距离!能不能有点自觉!Omega!安全距离懂不懂!”

 

        小蓝有些尴尬地坐在休息室沙发上,他总算是洗掉了一身奇奇怪怪的血污和乱七八糟的气息,换了身干净便服,手里正忙着扯开那个小包裹,把里面装着的备用抑制环戴到颈间和腕上。

        方才难得急眼的绿向导坐在沙发另一端,不肯靠过来半点,全神贯注地杜撰他的任务报告。

        那确实是杜撰。

        虽然今天遇见的Alpha无论是实力还是给人的印象都无比吓人,但两个人合计一番,总觉得对方没什么大恶意,打算暂时把今天的事模糊一下,隐瞒不报。信息素和血液都是锁定一个人身份的重要线索,他却把如此大量的信息留在了现场——如果不是挑衅、宣告之类阴谋论的说法的话,那大概只是为了警告外来者。

        结合最近几次收容流民的记录,流民们基本都是被发现昏迷在白塔放置的发信器附近。唯有这一次,发信器被外力移动到那么一个隐蔽的区域,现场还堪称凶残。

        “我的想法是,最近的这一系列事都是那同一个Alpha所为。”小蓝也启动终端,谨慎地靠过去了一点,“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收容对象突发情汛,可能是觉醒影响了分化,也可能是反过来。总之这让他没办法和其他人一样被随意暴露在原野上。”

        小绿警惕地确认了一下这个家伙装备好了屏蔽器和抑制环,才捧着终端坐过去:“没错,所以这个Alpha利用发信器来引起我们的注意——毕竟这个人要是想隐藏踪迹简直轻而易举。现在想来,根本不是我们一路追踪着他,而是他刻意把握节奏带着我们去找到那个孩子,生怕我们跟不上。”

        小蓝点点头,调出当时用终端记录的现场照片:“剩下的你当时应该也有注意到……那么多的血泼在周围,其实是为了防止在我们之前,有人会把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子怎么样。毕竟那种浓度的Alpha信息素,再怎么样也不会有谁冒死去乘人之危吧?更何况他当时守在旁边,确认我们是白塔之后才离开。”

        绿眼睛的Alpha显然对那个怪人没什么好印象,闻言发出了异议:“说不定只是觉得惹不起白塔才临时放弃计划。”

        蓝眼睛的Omega毫不客气地发出了一声嗤笑:“惹不起什么?惹不起某位腿软不识路的向导吗?还是惹不起炸了一身毛的猫?”

        “说不定是害怕被冒失鬼像扔枪一样扔下瀑布。”被戳到痛处的向导狠狠戳了下全息投影上的按键,咬牙回敬道。

        “……”丢了武器的蓝哨兵默默打开文档写新的武器申请,“不过那个人应该是个哨兵吧?精神力强得吓人,简直是无差别攻击。”

        “是,他的精神图景乱得不像样子,虽然没窥见太多,但就算从来没接受过精神疏导的哨兵也绝对不会比这更糟了。”小绿顿了顿,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不过作为Alpha,确实很厉害,那种状态下也没有对Omega怎样。”

        “而且放那么多血……是个狠人。”

        想到血,小绿瞥了一眼自己的搭档:“你洗干净了吗?我怎么觉得还有那个味道?”

        “你不要指望这种东西能一下子清干净。”小蓝抬起自己的手臂嗅了嗅,随即嫌弃地皱起眉,“恶……这个味道真是,难道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消吗?”

        “这不也挺好?出任务的时候可就彻底没有人敢招惹你了。”嘴上说着风凉话,但向导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从沙发夹层里翻出一支收敛剂,对着浑身A味的Omega毫不节省地一顿喷。

        小蓝面无表情地摆手挥开面前的水雾:“总而言之,这件事不能随随便便简单带过。要是放任不管,万一出了乱子就完蛋。但要是向上面报告的话,他们又肯定会把那个人当成可疑分子全面追捕……”

        “所以说眼下只能先糊弄下,等搞清楚来龙去脉和那个人的身份之后再做决断。”小绿十指舞动敲击着键盘,终于啪地打下最后一个字。

        “总之,再去会会这位吧。”

 

 

————————————————

        · 共鸣法杖:作为向导使用精神力的媒介,其中的『联结体』区别于哨兵向导之间的精神联结,与向导的意识海相联通,受其精神域操控,拥有平复哨兵情绪的能力。

 

        任务中,向导往往会携带足够更换的备用『联结体』,存放在单独密闭容器中,以免对使用中的共鸣杖产生干扰。

 

        在哨兵陷入『神游』乃至『狂化』状态时,将『联结体』直接置入哨兵体内可以更为有效地进行精神疏导,反之,也能够更为迅速地攻击并瓦解哨兵的精神图景——前提是向导能够将它接近失控的哨兵。

 

        少部分向导可以用情感共鸣作为进攻的武器。

        多数向导仅拥有一柄共鸣杖,也有能够操纵复数法杖的向导存在。

——《背对吟游》篇目附录,共鸣法杖篇

 

 

 

        5.

        “不要急,不用紧张,跟着节奏去走。”

        极光按照指示踩上了节奏的点,将上半身微微向后转,同侧的手抬高、伸展。他一边注意听着节拍,一边摆好手的架势,一边还要把步子印上地板砖上的脚印图案。一心多用的后果就是,小向导的动作在三组步之后已经显得有些狼狈,惶急地踢踏着脚掌,试图跟上音乐里哒哒的鼓点。

        小绿拉着他的好搭档现身说法,踩了几步拍子给极光做示范:“放轻松,放轻松,到时候和你的舞伴配合,就只需要跟随对方的引导……”

        “话是没错,但——”白槿的话刚开了头,休息室内的音乐陡然升作刺耳的划擦声。发出声音的留声机尖啸了十秒,然后又把曲调降低成诡异的呜嚎。

        “……但前提是双方至少有一个熟习整套舞步。”在噪声的煎熬下,白槿勉强说完了后半句话。

        绿向导一只手抵住耳朵发出异议:“但再怎么样,这总归是有些诀窍的。”

        “得了吧,极光,别听他胡扯。”小蓝拍开这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走到那爬着音阶的留声机前把唱针拨掉,打断了这老机器的吟唱,“说得容易,跳起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自己隔三岔五还摔几跟头呢。”

        翻着旧账的蓝哨兵摘下唱片,对着留声机旁那旧到起毛边的盒子皱眉:“我们就不能换个曲子吗?这歌九年前就在用了……而且你们从哪找来的这堆古董先生,直接用终端放曲子不就好了。”

        白小姐十分不赞同地把唱片安了回去:“你懂什么,这叫传统。舞会怎么可以没有留声机!”说着,咔哒按回唱针。

        糟心的吟唱声又响彻了整个屋子。

        在场的向导不约而同地按住太阳穴,连罪魁祸首的白哨兵也受不了这等魔音灌耳。小亚麻把唱片裹好,拿得离留声机远远的:“那我们也可以换一张……灰羽那边一屋子唱片,总有几张能用的。”

        关于舞会曲目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几周之久,坐拥白塔最多音乐收藏的灰羽在唯一可能支持他的媒介人外出有事之后,他力荐的一系列歌单被全票否决。这就导致之后所有提供给练习室的唱片和磁带全部被夹杂进了微妙的杂音——白小姐最喜欢的这一张效果尤为显著。

        白槿还在念念不忘地瞅着她被封存的宝贝唱片,最后彻底放弃了它:“好吧,算了,那我们挑首别的。那么多曲子总该有几首幸存的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找一个靠谱的人来琢磨这些。”

        “最靠谱的媒介人先生现在不在白塔,你家那位比较靠谱的向导先生看起来也不是很想管这件事——好了,那鬼音乐停了,你可以让他把隔音耳麦摘下来了。”

 

        “嗯,嗯,早这样就对了嘛。”年轻的哨兵坐在钢琴前,快乐地弯起单片镜后的黑眼睛,对同事们的新安排十分满意。

        “你之前有说过自己想在舞会上弹钢琴吗?早点说出来根本没有这么多事。”小蓝倚在古董钢琴边道。这架钢琴不久前才被从白塔不知哪个角落拖出来,多半是那架留声机的老邻居了,眼下被擦得闪闪发亮,正在接受灰羽的检查和调音——不着调的哨兵先生在这件事上倒是奇妙地发挥出了天生发达的五感优势。

        白槿把乐谱卷成筒,敲了下小蓝让他站好,离经不起糟蹋的老古董远些。这几个大小姐和少爷们这阵子把德行散得淋漓尽致,正是年轻人的性子,往前当完白塔傀儡人之后又当收拾烂摊子的疲惫工蚁,眼下逮着机会就可劲造,折腾完装潢又折腾白塔新人,挑完唱片又开始挑乐谱。

        钢琴的琴键被再次按下,音符带着共鸣的震颤,与空气发出悦耳的碰撞。

        “好啦,差不多了,各就各位吧。”灰羽端正地在琴凳上做好,抬手架在琴键上方,“不要躲懒了,各位请准备好。”

        “午后练习,现在开始。”

 

 

        6.

        “有真相,却没有记录真相的纸张。”

 

        树林里的午后并不如多数人想象中那样安静。无人的时候尚且有鸟鸣和虫鸣混杂在风声里,而其他的时候,人声、脚步声,加上落木和枝叶突兀的碎裂和挤压声时不时咔嚓响起,惊飞林间休憩的野鸟。

        “你看清楚!又踩到我了!”

        “那是因为你刚才先踩的我,礼尚往来!”绿向导用力回捏着舞伴的手,两个人掐得指节嘎吱发白,恨不得把对方的手指头掰折。

        “我是脚滑了一下好吗!这里满地都是破树枝子,到底是谁想到来这里练习的!”蓝哨兵正说着又踩到一大片枯叶,险险地歪了一下,对面的人试图借紧握的双手提他一把,奈何自己也被沾着泥土的石头狠狠一绊。两人皆是你推我搡站不稳,趔趄几步撞到树干上,最终在地上滚作一团。

        “是我。”小绿爬起来坐好,呸两口吐掉嘴里的草茎,“还不是为了避人耳目,才找借口来这里排练的。”

        小蓝甩了甩满脑袋乱毛和树叶:“行吧,说得也是……毕竟被人听到就死定了。”

        “话虽如此,就算跳舞只是个幌子,也请你好好练习。”小绿端正地盘起腿,“离交季酒会只剩不到半个月了,如果到时候在大庭广众下出丑,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小蓝掏出终端放在树根上架好:“这要你说?你不如关心关心正经事,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我们俩都要一起遭殃。况且那个孩子还在监控当中,不赶紧搞清楚那个Alpha哨兵是怎么回事的话,白塔不会放松的监管的,他完全没有办法正常生活。”

        “是,是。但是线索实在是少得可怜。”小绿把身体转了个方向,也面对着终端上浮现的投影,“上次追踪的时候我倒是记录下了那个A的精神波纹,加上带回来的血和一点点信息素样本……这些信息的处理还都是依靠媒介人,不过也不知道他可不可信。设备是没法光明正大地借了,这样一来,行动收到的限制很大。”

        “永乐应该可信的啦,但设备确实是大问题……”小蓝调出来一组图表,放在地形图上比对着,“我的权限级别只能借到探测器这一类的装置。”

        “而且这些设备不仅数量有限制,还基本都是半自动的,需要人来操控。”

        “是,麻烦死了。”小蓝颦着眉,把终端显示出来的内容拖到小绿面前,“条件有限,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但目前大致可以确定他的活动范围,唔,在这一带。”

        他用手指在目标区域上画了一个记号,接着道:“他的活动如果在接下来的七天里不发生什么极其没有征兆的变化的话,应该能够被锁定出具体路线。假如情况理想,50台设备应该足够预测出我们将和他‘偶遇’的位置——”

        “……停一下,你刚才说,”绿向导一脸不可置信,“你动用了多少台设备?”

        “50台啊。”哨兵理所当然地回答,“最多只能搞到这么多设备了,其中还有14台是拜托白槿凑的。如果数量更多一点的话,其实效率会高更多,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勉强应该没问题吧。”

        我不是问你怎么借到的,我是想知道你怎么同时操作50台设备的。绿向导微张着嘴,最终还是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毕竟就算问了,这个哨兵大概也只会莫名其妙地反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浑然未觉这边向导的心路历程,小蓝哒哒地调整了一下虚拟模型:“还有几天时间,有了监测到的足量数据,我可以再调试一下模拟的逻辑。等下次外出行动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找机会追上这个人了。”

        “好,没问题。”默默记下投影中演示的目标区域和模拟路线,小绿启动了自己的终端,“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找上门,盘坐在山洞里的哨兵完全没有任何意外的表现,甚至敲了敲面前摆着的破水壶,示意他们可以自便。

        但不请自来的两个人显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在几米之外停下了脚步。

        “姓名不明,年龄不明,初步判定是7到15年前从属于白塔的哨兵。第二性别为Alpha,信息素成分复杂,疑似受药物刺激导致腺体分泌紊乱,这一点在离体血液中也有所体现。”

        小绿关上幽幽发光的终端,抬眼看向眼前的Alpha:“看来白塔也不大乐意我们和你发生正面接触,几乎所有资料都封存得很好,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精神力强度评估结果为A级,有溢出痕迹,推断约3年前强度曾达到S以上,但目前状况正在加速滑坡,预测将在两年内发生精神域溃散。”小蓝按下小绿虚挡着的手臂,上前一步,“你并不能完全控制你的图景,是不是?”

        眼前的哨兵沉默着,他披着层层叠叠的斗篷,边缘磨穿了一层又一层,收起了精神力的他已经没有了当初恐怖的压迫感,看起来只像个风尘仆仆的寻常旅人。

        “没想到真的能找上我。”哨兵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似的感慨。

        “你也并没有多么用心地掩藏痕迹,”小蓝说道,“如果你想,我们根本不可能成功找到这个藏身之处。”

        流浪哨兵不置可否,只转动眼珠扫了他们一眼。

        “用流水掩盖气息、用血气和信香混淆视听,都不算是极为高明的手法,但确实十分高效有用。”小绿和搭档并肩站好,“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需要解释的东西可有一大把。”

        被提问的对象并不急于回答问题,他慢腾腾地挪了挪身子,拉过水壶喝了一口。

        “你是……哨兵?”他咳嗽两声问,“不用把信息素放得那么张牙舞爪,Alpha。你的小同伴能受得了吗?”

        “不,我才是哨兵,他是向导。”并不喜欢被人拿性别和身份说事的Omega出声回应,“已经架了精神屏障,不劳您替我费心。”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下,这才把视线转过来,缓缓眨着眼,像是在打量他,半晌之后才重新开口:“原来如此,上次追着我不放的人是你啊。”

        “抱歉,是我失言……看来时隔多年,白塔的哨兵依然让人吃惊。”流浪哨兵放下水壶,把身体坐正了面对着他们。

        到访的两人没有回话,整个空间里只有细微的电流炸开在空气里的声音。

        “那是你的精神体吗?”回想起上次狭路相逢时黑暗里出现过的电光,小蓝注视着哨兵身旁不成型的精神电流发问道。

        “很糟糕吧?”哨兵点点头,有些出神地盯着那焰火一样明明灭灭的光芒,“已经太久了,我都快忘了它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失控之后如果没能被拉回来,精神体、精神图景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用窥探我的精神域了,小向导,没什么好看的,我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想说,不妨坐下聊聊。”流浪哨兵挤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好相处些,“不用那么警惕,我要是真想做什么,你们两个根本没机会站在这里。”

        只是说出来的话完全起到相反的作用就是了。

        两个搭档腹诽着,依言在对面盘坐下。

 

 

        医疗部的走廊在午休时间短暂地宁静下来,几乎没有什么人继续逗留在走廊上——除了少数依旧等待着病房里访客的人。

        “你探视得可真够频繁。”终于听见门开的声音,绿向导的视线微妙地瞟向了他那不对付的搭档,“我都要以为你是终于想通,打算换个向导陪你折腾了。”

        “你以为我不想换吗?要是有得选,我第一天就把你换掉了好吗?”小蓝轻轻带上门,压低嗓门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一个没经验没受过训练的小孩子,不适合,和我的数值也不匹配,完全没法担任相同强度的工作。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等价代换的搭档吗?”

        “诶,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称赞我吗,小蓝先生?”

        “我看你是——”

        “打住,刚才永乐来过了,说已经替他找好了监护人。”小绿从怀里抽出一张表格,“我想这里会很适合他,周末就可以安排双方先见一面了。你觉得如何?”

        小蓝皱着眉:“就算你问我意见我也……等等?”他一把抽过了那张纸,蓝眼睛大睁着,视线难以置信地在内容和对面的向导之间反复移动,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开玩笑。

        “这……认真的?”

 

        认不认真似乎都不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毕竟另一位当事人看起来并不是十分乐意。

        启明的脸色和精神体是如出一辙的难看,白色的精神体正在桌边十分不悦地甩动着长尾巴。

        “如果我没有记错,小蓝你的武器遗失与损毁报告还没有提交。”他拿钢笔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被点名的小蓝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试图找个什么来阻隔对面骇人的视线。

        “在写了在写了……明天一定交一定交。”

        启明皱着眉,唔了一声算是勉强表示知道了。他没什么耐心去看几页纸的简历,直切主题:“要不是永乐跟我提我是绝对不会松口放个小孩子在跟前的,你们要讲就挑重点。”

        被搭档暗暗推到前面的绿向导抿了抿嘴,心中嘀咕了句怂包,手上则赶忙调出资料卡的第一页答道:“啊,这孩子是三月初在边境区发现的,目前暂定是向导,姓名是——”

        “我是不是说了挑重点。”

        “……”绿向导对外的修养一向非常高,微笑着划到了最后一页,“重点是,会面时间在东区会客室,时间是周六下午三点半。”

        “周六全天我都有事要办。”启明起身理了理桌上的纸笔,“再说吧,要是你们没有其他事——”

        “等等!启明!”缩在后方的小蓝突然直起身,越过小绿的肩膀插嘴道,“他不一样!和以前的那些孩子都不一样的!真的!极光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越过精神屏障使用感知类精神力!”

        这一点似乎连小绿都不知道,他有些讶然地转过头。

        启明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反应。就在两人以为他要下逐客令了的时候,他开口:“周日早上九点,北区九号会议室。”

        小绿听见身后的家伙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为了压惊,两看生厌的搭档决定去弄点喝的庆祝一下他们的初步胜利。

        “启明虽然不出任务,但也是向导来着吧?”小绿弯下身从取货口拾起自己的雾茶,直起身道。

        小蓝拉开气泡水的易拉罐,呷了一口:“嗯。我和永乐讨论了下,极光能在后方工作是最好的。有个向导前辈带带他也挺不错。”

        “……然后定下来的人选是启明。”

        “……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今天看到那个文件我都要吓死了。”蓝哨兵先生显然还心有余悸,“但想想,启明确实很适合,还是个Beta,这对极光来说是个好消息。”

        似乎是也想起了那天发现极光的情形,绿向导点点头:“分化时碰上那么厉害的Alpha信息素,估计要调养好一阵子。的确,呆在Beta身边,能减少外界刺激是最好的。”

        小蓝正仰头倒着罐子里最后一点饮料,听见这话,他动作停顿了一下,转头听他的向导说话。

        “总觉得那件事——那个哨兵陷入狂化的事情有蹊跷。”小绿还在回想着和那个哨兵对话的情形,“无论是信息素还是狂化的事,他都没有正面回答过,白塔里也查不到任何记录,都是语焉不详的‘事故’和‘行踪不明’。”

        小蓝嗯了一声,捧着空罐子和小绿一起往宿舍区方向缓缓踱步。

        “那么严重的情况……不受药物刺激是不可能自然恶化成那样的。”绿向导说。

        “嗯,可能吧。”小蓝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和道,慢腾腾地停下脚步,把易拉罐抛进回收箱。

        在他们谈及武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第一次,他扔下小绿冲进洞窟深处的时候就该注意到了。

        即使当时顾着去找极光,只匆匆一瞥,但小蓝可以确定,那个哨兵的武器经过了改装——那原本不是枪,而是一把不属于他的共鸣杖。

        也许当年,流浪哨兵近乎狂化的理由包括了药物刺激,包括了长时间的神游和精神崩溃。

        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一定是,他向导的死亡。

 

 

        “我打算想法子离开这儿了,毕竟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流浪哨兵似乎想点烟,但摸索半天没有找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作罢,“唉……你们多留意那些孩子和流民,最近情势不大乐观,我不宜久留。”

        “你要去哪里?中立区吗?”小绿在对面的岩石上坐下,“听说也有一些其他地区的人会跑去那里,应该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哨兵摸了摸身后武器的长管,笑了笑:“没错,大概会有很多老熟人。”

        小蓝盯着那柄枪眨了眨眼,问道:“之后你还有什么打算吗?”

        “先找个地方落脚,看能不能在当地的安置工作上帮帮忙,找点活干吧。”哨兵从袖内扯出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布料,擦拭着枪管上的一小块锈痕,“然后去摘除这个该死的腺体……它总是没法控制,结果那些流民和小孩子总是不敢靠近我。反正我也活不长了,正常地在人群里过几天日子也不错。”

        年轻的哨兵向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们想问究竟为什么会恶化得这么糟糕,还想问很多关于白塔的情报,但流浪哨兵似乎并不想谈,小绿几次试探都被他回避了,并没有问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在两个人起身准备回程时,他坐在原地目送二人。

        “哎,兔子哨兵,”他叫住人,朝小蓝抬了抬下巴示意,“你想过当黑暗哨兵吗?”

        几乎每一个哨兵都会把这当做自己整个生涯中的理想和目标。蓝眼睛疑惑地望过来,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那不然呢?”

        “唔,那就是了。”流浪哨兵又啜了口水,放下茶壶后呆了一会,突然说:“你成不了的。”

        他语气笃定,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小蓝愣愣地抱着枪,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向导就皱起眉:“你又怎么知道他成不了?”

        流浪哨兵并没有答话,只转头看了看这个插话的年轻向导。那目光复杂又怪异,像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地摆在了眼前,用不着人去解释。

        “是我说胡话了。”哨兵沙哑着嗓子摇摇头,“那就,拭目以待吧。”

        白塔的哨兵和向导不明就里地对视一眼,朝他点点头,转身迈步。

        流浪哨兵抬起头,看着他们并肩走向洞外,走进前方刺目的光芒中。

 

 

        并行在最后一段走廊上,小绿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终端里没用的资料:“要是能知道当时有谁和他合作过就好了。”

        “不需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蓝关上了投影,“也许他当初根本不需要向导和搭档。”

        “咴——”

        白色的大鸟振翅从他们头顶掠过,滑翔着飞向大门口,在那里,披着白大褂的媒介人像是等候已久,落在他肩上的精神体用审视的眼神锁定二人。

        看见这幅景象的瞬间,小绿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步伐。而小蓝也后知后觉回神,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媒介人。

        永乐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淡道:“或许你们还记得,白塔对外借的设备依然保有部分监控和支配权。”

        年轻的搭档僵立在原地,一身冷汗地意识到他们周全的行动被抓住了最大的疏漏。

        他们还没来得及回收那50台探测装置。

 

 

        7.

        碎成粉末的精神屏障悬浮着闪闪发光,几秒钟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瞬间撑爆了整个空间,共鸣弹引爆刹那的巨响过后,耳朵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身为哨兵的精神域在精神联结暂时失联的情况下被放空、麻痹。被夺走了五感和搭档的反馈信息,小蓝本能地操纵着精神力重新架设屏障,向四周探寻,却收不到任何回音。

        在哪里?

        精神图景在冲击之后,呼应到的领域只有彻底的空白。

        去哪了?

        向导像是随着被共鸣弹斩断的联结一起消失了。

        你到底……

        『咳呃——』

        哨兵瞬间五感归位,正和离得极近的绿眼睛对上。

        两人瘫在一片坍塌的墙体间。他的向导伏得很低,堪堪被方才那精神力造出的临时屏障罩住,似乎也刚从共鸣弹造成的空白中被拉出,还在费力地喘息,虚虚撑在他身上。

        啪嗒。

        一滴血从上方落下,溅开在哨兵眼角。

        两人都本能地去看那一块血迹。小蓝呼吸开始加快,向上去盯那血落下的地方,绿色的发辫被血液染红,垂在向导颈侧。向导先生缓缓眨了两下眼睛,像是也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侧过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肩。

        啪嗒。

        像是想说些什么,向导先生动了动嘴唇,却实在没能支撑住,脱力倒下,压下一片黑暗。

 

        『可是我的搭档都参与了行动,您要知道……』

        医疗办公区的房间内,绿头发的向导吊着胳膊也不消停,还在执着地争取参与集体任务的权限。

        『我们真的不能……不,请您放心……』

        门外,倚靠在门板上的蓝哨兵静静地听着自己的搭档被一次次打断和拒绝。

        『但是——』

        唉,还不放弃啊。

        『我——』

        已经不用再听了。屋内的人被又一次回绝,屋外的人闭了闭眼,直起身离开门板,走向长廊的尽头。

        我不需要向导。

 

        “我……”

        “小蓝?”

        躺在沙发上的哨兵闻声睁眼,慌忙支起身,匆匆左右环顾,正和一旁坐在办公桌前的小绿对上了视线。他的向导正眨着困惑的绿眼睛,似乎有些担心他刚才无意识的呓语。

        小蓝的呼吸还有些快,他转头去看墙上的时钟,亮晶晶的虚拟长指针正划过最左边的九,短针还没移动到右下的格子里。他无声地吐了一口气,已经想起来了,这里是小绿的办公室。下午和极光他们的练习结束后,自己就在这里随便午睡了一下。

        “还不到四点钟,可以再休息一下。”

        在他出神的这段时间,小绿已经走到了沙发旁边。

        “怎么了?没关系吧?”向导摘下手套,俯身拿指尖轻轻点在他左侧的太阳穴上,“嗯……精神域不算很乱,要不要疏导一下?”

        其实不是精神域的问题。蓝哨兵默默想着。但他并没有拒绝向导的提议,默许了那个贴过来的额头。

        精神力沿着牢牢锁死的联结温和流淌,抚平识海内不安的浪潮。

        小蓝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向导,对方正专注地探视他的精神域。

        距离太近了,淡淡的香草味从对面萦绕过来。小蓝抽了抽鼻子,很想问问他的信息素是不是什么催眠类的毒草药。

        “想什么呢。明明是你太累了才会犯困吧。工作有很多吗?”

        小蓝还以为自己无意识间把心里话说漏了嘴,随后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正在精神疏导,互相的心思都能窥得一清二楚。

        这是作弊。蓝哨兵睨了对方一眼。

        绿向导略过他的不满,继续平息精神域里的波澜,一手伸到他脖子后面去,拨开抑制颈带,轻轻捏着疏导对象的后颈来帮他放松。显然这一招又老套又奏效,Omega的蓝眼睛十分受用地眯起来一点,总算不再大睁着了。

        “还是会想起那时候的事吗?要是战后创伤还有遗留的话,最好去趟医疗部那边比较好吧。”小绿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成功搞清楚小蓝刚才的梦境,“很少看你反应这么大,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想起来这些了吗?”

        “啰嗦。”小蓝嘟囔道,“没有那么夸张,你稍微疏导一下就好了。”

        不用他说,绿向导也自觉地不再窥探他的想法,专心推进自己的精神力。但对方不问,小蓝自己又老实交代了起来:“是跳舞的时候……这几天练习,然后就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

        小绿抬眼,听他继续往下说。

        “你……还记得那个哨兵吗?”

 

        小蓝的回忆里关于九年前的那部分其实有些断片,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事后他受的刺激也不小,连和小绿相处的很多细节也时常会和其后几年间的琐事弄混。但这也怪不得他,两个迟钝的人相处起来像是两只生锈的齿轮——咬得死紧,却又僵持着拉锯,纹丝不动。

        “嗯,记得啊,那个Alpha。”小绿一面伸手到他耳后替他揉揉耳根,一面回想着关于那个哨兵的信息,“那次也算他走运。托永乐的福,白塔是不是没追究来着?战后他不是联系你了吗?”

        “啊,对,发了匿名通讯,还寄了信件……”

        “你们还通过信?信里写了什么?”绿眼睛眯起来一点,对这个耳生的新故事不大高兴。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就那一封信,我当时还给你读了好不好?”

        “但好像没人管那封信,都在盯着信鸽看。”绿向导也想起来了,“你当时对着那只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话题又岔到了不知哪去。蓝哨兵找补道:“那不然呢?那可不是只活鸽子,是铁皮的!它还认识路!”

        ——然后当时的两个人就“破鸽子都比不识路的向导顶用”这一辩题又掐了一回,你捏一把我戳一下在病床上一通好滚,把人家哨兵的信忘了个干净。

        “我记得应该是……”小蓝从沙发上爬起来,原地转了几圈,蹲到书桌跟前拉抽屉,“是不是放到了这里来着?”

        两个人的办公室天天互相串,归文件归得齐齐整整,放东西放得不分你我。小蓝拽了几个大文件夹出来,找到了当初永乐给他的那个,扑棱着纸页翻了半天,才终于抽出夹层里的信和一枚羽状叶。

        在战争结束后的某日,这封信被从忘了关的窗口投递到两人手上,附着平原区特有的漂亮草叶,和一包奇形怪状的点心。信上内容不算多,潦草的字迹勉强塞满一两张麻纸,字里行间混杂着中立区的俚语,还有墨水点在空白处晕开。

        信中交代了些当年的琐事。哨兵在与他们分别后不久就顺利渡入中立区,但他的腺体摘除不算顺利,术后经历了将近一年多的紊乱病征调理才勉强能正常生活,随后没几个月就爆发了战争,各个区域都陷入了混乱。他在流民营和收容所找了些事做,常被人当做流浪汉,在替当地人挡过几次流寇袭击后,成功把自己的形象经营成了残疾佣兵,并且莫名开始受小孩子欢迎,和当地人时不时互相接济着过活。

        情况在战后好了起来,战区和中立区的局势都不再紧张,哨兵安安稳稳找了个收容所的闲散职业,跟小孩子学着捏些当地的食物,有时兼一兼信使的职——也因此,他偶尔能听到过去老朋友老对头的消息,过得挺不错。

        “‘前阵子在集市上,找到了曾经搭档的旧物……’这句是什么?他以前确实有搭档?”绿向导抽出后一页念道,“等等,这个词是不是还能译作‘遗物’?那他的搭档已经……”

        向导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微妙地转向他的搭档,回忆着几年前的事件细节。

        “我才意识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绿向导扬起一边的眉毛,“你当时可没有告诉我这个。”

        “又不是什么好事……说了又怎样。再说,猜也能猜到,白塔为了培养黑暗哨兵多半都会用这种手段的……”蓝哨兵心虚道,“并且多半会抢在双方结合前对向导动手。”

        小绿点点头:“嗯,‘我不需要向导’,哦?”

        这人果然全听见了!

        眼看新账快要把旧账拉下水,小蓝挣扎道:“是这样,我这句话的意思是怕你英年早逝,可能那时候我没表达清楚,你也没有参透我的精神。”

        “那请问哨兵先生,我没有参透您什么精神?”绿向导微笑道,“哎我说,其实你以前……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

        “这个问题我原封不动还给你!我有病吗,我和我讨厌的人假性结合了那么多年!”小蓝把信纸和附件塞回文件夹里,啪一声合上,“我当时看你不爽纯粹是因为你讨厌我!你敢说你没有吗?”

        “是是是……我下次情根深种的时候一定及时通知你,以免再出演这种针锋相对的无聊戏码。”小绿抽过那个文件夹扔回抽屉,反手把抽屉合上,“哎,你就算把那些告诉我又不会怎样,白塔再怎么针对向导,两个人一起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蓝哨兵被此人的双标行径堵得哑口无言,心说你背着我跑去跟永乐他们搞出来的大事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居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说什么不会怎样……你是好了胳膊忘了疼吗?”小蓝惦记着梦里回忆的桥段,“要是那次你没被共鸣弹弄伤,最后去和我一起参加集体任务,那没准真的就被……”

        视野突然间猛一晃,绿向导一把把他的哨兵卡倒在地,额角直跳,居高临下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没准真的就把你彻底标记了,然后一起远走高飞。”

        “哦,那你标啊。来,咬,冲这咬。”小蓝毫无惧色,早已看透这个纸老虎,他偏过头,拿手指点点自己的颈侧,配合道,“我可求之不得。”

        被挑衅的人也十分顺从地凑上去,夸张地大张着嘴作势要下口,牙齿轻轻贴着颈侧的线条,和无畏跳动着的脆弱血管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对峙半晌,Alpha的绿眼睛微微向下转动了一下,他的Omega还毫不收敛地敞着颈后腺体示威。小蓝偏着脑袋躺在地上,等了半天,身上的人半点动作没有,突然探头呼地冲他耳朵哈了口热气,然后支起身撑在他上面瞅着他笑。

        “就会玩这些小把戏……”小蓝揉着泛红的耳朵,嘀咕两句也坐起身,拿手肘支开这个还在笑吟吟的胆小鬼,“起开起开,午休时间到此为止。”

        他的向导才不答应,咧嘴捏了把他红彤彤的耳廓,结果被这恼了的人拿脑袋在胸口撞了下,才乖乖分开,一起从地上站起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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